15困雀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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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村小的操场确实是个观星的好地方。



    林惜岚抬头,北极星明亮如初,飞马座四边形也依旧在头顶,璀璨的繁星缀满夜空,仿佛只手可摘。



    这片头顶的夜空如此熟悉,自她记事起,十几年来似乎一直如此。



    就像困雀山的面貌,十几年来没有多少变化。



    赵雾出门当然不止是看星星。



    林惜岚看出他的疲态,心头微动,忽地问:“你觉得这里怎么样?”



    她问得含糊且突兀,但赵雾明白她的意思。



    他回:“还不错。”



    林惜岚笑起来:“赵队长太客气了。”



    困雀寨穷山恶水,偏僻落后,什么都发展不起来,她想起了被调回去的上一任扶贫书记,想起一波又一波的考察和承诺,最后不得不承认,这是一片没有希望的土地。



    她欲言又止,让人摸不着头脑地道:“其实,你不用这么累的。”



    这话有些诛心,隐晦又跳跃,林惜岚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口,赵雾终于看向她。



    他没有被冒犯的不悦,只是面露好奇,反问:“那你呢?林老师在为什么累呢?”



    风好像静止了,空气中还漂浮着未消散的烟草味,林惜岚沉默下来。



    赵雾竟然笑起来:“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来镀金的吧?”



    他语气凉薄,林惜岚的大脑终于从没睡醒的迟钝状态中彻底苏醒过来,打了个激灵,认真道:“没有。”



    这是实话。



    ??赵雾要镀金根本不需要来边陲最困苦的山里,对他们这样前途无量的部署新人来说,县里乡镇就已经是所能想象的最基层了。



    而不管去到哪个基层,两年期满他们都会回原单位。



    只有两年。



    林惜岚想,对困雀山来说,两年太短,但对赵雾来说,这样的两年实在太长。



    赵雾没有再接话,转身离开操场,往室内走,林惜岚跟上,踌躇着想要解释:“村里的事急不来,现在还早,我的意思是,你不用太有压力……”



    她差点撞上对方的背,赵雾停了下来,转过来对着她。



    “你不冷么?”



    她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,这几个字眼像是打破了知觉的结界,冰冷的寒意瞬间渗入骨髓。



    轻薄的睡衣灌进了风,被吹得微微鼓起,一直到踏入门槛,布料上的凉意还丝毫未消。



    赵雾把门关上,猎猎的风声顿时熄灭。



    堂屋里,林惜岚小心地道了声谢。



    她先前的话被打断,赵雾也不接茬,室内一下子陷入诡异的尴尬。



    赵雾从保温瓶里倒出了一杯热水。



    白色的热气腾起,他递给林惜岚,冷不丁道:“夜里外面风大,也不安全。”



    村小的校门形同虚设,操场什么人都能进来。



    林惜岚自小在山间长大,熟谙村间田野的各种异闻惨案,并不对“淳朴”的乡间抱有天真的幻想。



    越是远离现代化的地方,越需要警惕。



    尤其夜里的身影,林惜岚回想起来,自己刚才确实莽撞了些。



    赵雾瞥了她一眼,继续道:“哪怕知道是我,也不安全。”



    林惜岚怔住,试图为自己辩解:“你又不会……”



    “你对我这么有信心?”赵雾打断了她,有些倦色的眼底蓦地含上了莫测的笑意。



    林惜岚无言,一时分不清对方是认真还是玩笑。



    她对赵雾的信心并不来自于私人的信任,而是基于他当下的身份,赵雾一贯是会权衡利益得失的人,理性绝对压倒感性,还不至于在这埋下未来的祸患。



    况且这里也没什么值得让他冲昏头脑的。



    林惜岚抿唇,直直仰头望着他,问:“那你会吗?”



    赵雾收回了笑意。



    他向她走近,伸出的瘦削手背青筋暴起,然而落到她修长颈项的指尖温热轻柔,摩挲着挑起那红绳,择出了下坠的玉佛。



    红绳很短,玉坠贴身,赵雾躬身靠近时,林惜岚能感受到他的气息,浑身紧绷地眼睫扑闪,惊慌得脸发热起来。



    赵雾一直记得这根红绳吊坠,它太鲜亮也太显眼,京城初见时烈阳繁花也遮不住的夺目,深山再见时雨水洇湿后的绮艳,它陪伴着来人,牵引着他的目光。



    红绳之下,是一枚翡翠玉佛。



    隔绝情爱,无关绮念,仁慈地为她祛邪避凶。



    这是赵雾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见到红绳下的玉坠。



    他想起那夜,林惜岚攥紧颈下玉佩,决计不肯让他见到的模样,一时哑然。



    赵雾松了手,将玉佛妥帖地袒露在林惜岚睡衣领子外,收回了寒潭似的眸光。



    然而不等林惜岚松口气,他更进一步地,贴近了她的脸庞。



    耳畔鼻息可闻,热气扑上她的颈侧,语气郑重而危险:“别太相信男人。”



    这是嘱咐,也是警告。



    林惜岚不敢再杠,慌乱点头。



    充满侵略气息的男人后退一步,重新让出了礼貌的空间,林惜岚像是堪堪最后一刻被拯救的溺水者,只失态地愣怔着。



    再回过神,赵雾已经进了房间。



    当天夜里,林惜岚做了噩梦。



    梦境不断颠倒,一会儿是赵雾一会儿是周宴,一会儿是导师失望的神情一会儿是父亲的叮嘱,学业和初入职场的困境不断交缠,一只毒蛇从迷雾猛然窜出,一口咬上了她的脖颈。



    鲜血淋漓,她龇牙咧嘴,却没有感受到痛感。



    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,随着白昼到来一点点隐没。



    林惜岚的脚踢到下铺墙壁,冰冷的,睡意渐醒。



    一晚上醒了好几次,她不免郁燥,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,半梦半醒间一不小心点进朋友圈,一水儿都是带图的精致日常,密密麻麻的点赞和留言。



    她的微信加的大多是大学同学,又因为专业和学校新闻工作,即便不爱社交,也还是加了一大堆校内朋友。



    林惜岚本来就不爱刷朋友圈,回乡后更是没怎么打开过,如今在山里的铁栏木板床上偶然点开,竟有种坠入另一个世界的微妙感。



    她的同学大多进了传统媒体中心,也有不少干新媒体风生水起的,整个朋友圈热闹得活像宇宙中心,到处是发光发热的新闻人。



    林惜岚常常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个专业。



    她过于内敛,不爱在人前抛头露面,也不擅长同陌生人打交道。



    就算没有周宴的掺和,她也怀疑自己能否坚持下去。



    困雀山的过往仿佛一道紧箍咒,让她越来越畏手畏脚。



    她总是隐忍的、紧绷的,难以松弛下来。



    像一个失败者。



    林惜岚想起了回乡前的最后一段工作。



    彼时她正因求职频频无果焦头烂额,那家传媒公司的offer如雪中送炭,之后的重用更是令她倍加感动,甚至有意将她往主持人的方向培养。



    但职场与校园归根到底是不同的,哪怕她的理论成绩再优异,也免不了实践的磕绊。



    也是那时,林惜岚才深刻意识到,自己确实不适合做演播厅主持。



    她每天疯狂找选题,不断地打电话联系,不断地录制剪辑,煎熬地等待送审结果。



    公司附近寸土寸金,毕业后她咬牙在附近租了一个十几平的狭小单间,连透气的窗户也没有,每天回去不是抱着电脑继续赶稿就是倒头就睡。



    她是幸运的,林惜岚想,还有那么多北漂人住在地下室。



    然而这份可怜的幸运并没有维持多久,她长舒出口气,头顶的达摩利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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