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故园投足总阳春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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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赵煦放下手中之笔,揉了揉手腕,略微有些酸痛。



    《延寿经》比之消灾经,多了千余字。



    而他又太小,力气也小,故而,只能写一会歇一会。



    不过总算是将这一卷《延寿经》抄写完毕。



    见着赵煦放下笔,一直在旁边侍立的冯景,立刻将一盏按着赵煦吩咐煮泡好的蜂蜜水,递了过来。



    赵煦拿了喝了一口,润了润喉咙。



    在新世纪的时候,赵煦就已经沉迷于养生了。



    二十来岁就天天保温杯里泡枸杞,哪怕到了考古工地上,也会自带一盒润喉糖,有事没事含一块。



    如今,重回少年,赵煦也将养生的习惯带了回来。



    要不是汴京在北方,不可能有柠檬,赵煦都想叫冯景去找些柠檬来泡水了。



    喝完蜂蜜水,赵煦看了看外间的日头,问道:“如今什么时辰了?”



    “殿下有问,如今什么时辰了?”冯景扭头,看向内寝屏风之外的角落,那里有着一个被置放在四级阶梯上的装置,一个女官值守在其旁。



    那女官闻言,连忙蹲下身子,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铜壶,然后答道:“回禀殿下,如今已是申时二刻又半了!”



    冯景弯着腰,对赵煦复述了一次:“殿下,如今是申时二刻又半……”



    赵煦的眼睛却在那装置上恍惚了一下,然后他想起来,那装置是什么了?



    那是漏刻,唐宋的钟表,由水力驱动,通过最下层的铜壶内的刻度尺,来随时了解具体时间的装置。



    算是机械钟的先驱,安置在赵煦寝殿的这个,应该是最新款,元丰五年由欧阳修之子欧阳发主持研发而成。



    这一款的漏刻,就已经细分了刻度尺,将每?时辰分为四刻,每个时辰,还有着叫时功能。



    不过,这一款漏刻也远未达到当代技术的巅峰。



    在赵煦的上上辈子,苏颂提举太史局时,曾组织、抽调了包括太史局、都水监在内的多个部门,数百人的能工巧匠,于这皇城大内,建造了一个堪称奇观的庞然大物。



    元?水运仪,后人称为浑天水运仪。



    该仪器不仅仅实现了自动报时功能,还能精确到刻,同时,它还具有天文演示和观测功能。



    在新世纪,赵煦在博物馆还见过苏颂所造的那个浑天水运仪的复刻版。



    根据博物馆里的解说介绍:这是全世界最早最先进的机械钟表,领先西方数百年。



    当时,赵煦听完介绍,颇为得意,但回去一想,又颇感悲闷。



    因为浑天水运仪,在靖康之后,被金兵粗暴的拆解,从此成为了绝唱。



    自是之后,数百年,再无人研究,也再无人推进。



    连制造技术也彻底失传,仿制都成为了奢望。



    怪谁?



    怪赵佶?



    怪完颜构?



    怪金兵?



    好像都可以怪,也好像都怪不到。



    赵煦从博物馆回去后在酒店的床上翻来覆去,想了一宿,最后他终于想明白了,应该怪谁。



    怪他!



    活的太少,死的太早。



    但凡他可以多活两年,熬死向皇后,那个位置轮得到赵佶吗?轮不到!



    他赵佶能当皇帝吗?



    不能啊!没那个能力!



    章?都知道的??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。



    向皇后能不知道吗?



    知道的!



    可赵煦的兄弟里,除了赵佶外,有资格接过皇统的,就是赵煦的同胞弟弟赵似了。



    而赵煦生前和向皇后的关系,不能说母子亲睦吧,只能说形同陌路。



    所以,向皇后出于自身地位考虑,是绝不会再立赵煦的同胞兄弟!



    不立赵似,赵佶就是唯一的选项了。



    哪怕捏着鼻子,也不得不立。



    “这一世,我要争取活到耄耋,向那后世乾隆看齐!”



    “要早睡早起,要休息充足!”



    “只要我活着,就可以改变一切!”赵煦轻声呢喃着。



    冯景见着赵煦失神,只能提高一点声调对赵煦恭敬的再报:“殿下,如今当是申时二刻半了!”



    赵煦回过神来,点了点头。在心中换算了一下,大约是4点15的样子,再过不到一个时辰,早春的汴京就当要迎来入夜,宫门也将会落锁。



    便与冯景嘱咐道:“冯景,且帮我将《延寿经》仔细收拾,我去宫外散散步!”



    便带着人走出内寝,来到了庆宁宫前的花园。



    庆宁宫说是宫,其实不大,拢共就那么几个殿宇,前后两个院子,好多内臣在东京城里,住的地方都比赵煦住的庆宁宫要大要好。



    这是有原因的。



    庆宁宫乃是英庙从濮邸被接入宫中,正位皇子前,才在仁庙的诏书下,以皇城司旧年的官廨改建而来。



    而仁庙和英庙的关系,众所周知,只能说:不熟!



    作为养父,仁庙很少关心英庙,甚至到死前,都没有将英庙真正看成自己的儿子,只说‘但姓赵斯可矣’,言下之意就是:要不是你们非逼着我过继一个养子,我其实根本不想收养的!



    英庙哪怕被以皇嗣之礼,接到了宫中。



    宫中宴会,英庙坐的位置,也被安排在侍制大臣之后。



    自然也就不要想,仁庙会给英庙安排一个什么好地方,更不要想会有人好好收拾、修缮。



    据说,当年的皇子位,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,将皇城司的牌匾摘了,换一个皇子位的牌匾就算完事。



    很多殿宇,干脆长满了蜘蛛网,连柱子都被白蚁蛀空了。



    作为养子,英庙性格也是刚毅,突出一个恩怨分明。



    即位之后,连仁庙的丧仪,都假托有病拒绝出席。



    后来更是掀起了濮议,直接挑战礼法,气的慈圣一度动念,要废黜英庙。



    最后还是韩琦出来说和,加上赵煦父皇的缘故,慈圣才和英庙表面和好。



    自然,英庙在位时根本不可能修缮、改建、扩建皇子位。



    他只恨不得,保留这里的一切,让子孙看到庆宁宫,就能知道,他曾经受到过的那些屈辱。



    能够下诏循惯例更名‘庆宁宫’,已经是很尊重皇家的传统了。



    此地真正发生变化,还是去年,赵煦的父皇在感觉自己的身体,越来越差后,便下诏命人重修庆宁宫。



    这才有了现在的庆宁宫的风貌。



    不过,庆宁宫的布局和规模,依然维持着当年皇子位的样子。



    走在庆宁宫的花园中,赵煦踩着早春的暖阳,嗅着宫中万物复苏的气息。



    赵煦的思绪,开始纷飞。



    他本以为,他早已经忘记了,在这庆宁宫中的生活。



    但现在,赵煦知道,他没有忘记!



    那些儿时,在这庆宁宫中的日子,只是被尘封起来了。



    现在,重新走在这花园里,一切都是这么的熟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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