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舍近求远以身犯险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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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柳管家低着头恭敬地说道。“那烦请你替我转告大爷,劳他如此费心,倾雪感激不尽。”倾雪微微颔首,有礼有节地对柳管家说道。王大夫在卯时赶到了兰絮阁,他替心蓝把了脉,又观察她那副痴傻疯颠的模样,面色凝重地判断她只怕是得了失心疯,并说得了此症的病人会异常敏感,今后凡事应多顺着她的心意,尽量不去刺激到她,才有可能让病情得到缓和,直至症状减轻神志恢复清醒。看着她时而疑神疑鬼,模样有如惊弓之鸟;时而傻傻呆呆,无故发笑的荒唐举止,倾雪与紫梦心中万分沉痛,不禁相对而泣。“姐姐她心地如此良善,为何到头来却是落得这么一个结果。”紫梦一脸悲戚地说道。倾雪紧闭双眼不发一言,只是任由痛苦的泪水爬满脸庞……



    午后的兰絮阁内少有的平静如水,心蓝怀抱着一个瓦枕将其当作婴孩,身体还来回左右摇摆地哄它睡觉。坐在一旁的紫梦,则拿出之前没绣完的香袋继续绣了起来。“心蓝、心蓝.….”忽听得千帆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。“姐夫!”紫梦抬起头来,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他,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,眼中不由地满含热泪。千帆慢慢走近心蓝,发现她目光呆滞,不复昔日神采,顿觉万分心痛,不禁滚下泪来。“二爷,你看我们的女儿她睡得多香。”心蓝看着千帆憨笑着说道。“心蓝,你认得我,你果然认得我。”千机颇感欣慰地说道。紫梦见状忙也欣喜地走上前来,怎料心蓝却突然脸色大变,啐了她一口说道:“呸!此等虚情假意之辈怎配为人父,还不快从我眼前消失!”她边说边用力推了紫梦一把,紫梦差点就没站稳,幸好千帆及时扶住了她。千帆看着心蓝,哽咽地说道:“事情怎会变成这样,从前的你是那般温婉和顺……”尽管听水寒霜说起过心蓝的状况,但他还是惊讶于眼前全然陌生的心蓝。“姐姐她遭到的打击太大了,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才会……”紫梦含泪说道。“都是我不好,我离开你太久,回来得太晚了,心蓝。”千帆想要搂住她抚慰她,但她却拼命挣扎不肯就范。千帆不得已只好放弃,他无力地垂下了双手,一脸哀伤地望着心蓝,默默了良久。此时紫梦心想:即便是彼此都不说话,但只要能与他同处一室,离他近在咫尺,对自己而言就已是弥足珍贵。“倾雪呢,怎么不见她人?”千帆急切的话语打破了原本美好的氛围。



    “她呀,只怕是”,紫梦故作难以启齿地说道,“又在对你大哥欲拒还迎了吧。”“你说什么?”千帆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问道。“自从那次他看在倾雪的面子,专程请来名医医治姐姐之后,倾雪便常常念及他的好处……”紫梦欲言又止地看着他。“说下去。”千帆催促道。“她说你大哥虽已贵为嫡长子,却选择先立业后成家,此等雄才大略,着实难能可贵,还说……”紫梦还在自顾自地胡编乱造,千帆却早已冲了出去。原来刚才傲山和孤隐两人,提了许多补品同来兰絮阁探望心蓝,稍坐片刻之后,孤隐起身告辞,倾雪便出门相送。奈何傲山却不打算这么快走,拉着倾雪来到了兰心亭,想趁此机会跟她互诉一阵衷肠。“我之前打发人送给你的礼物,何以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呢?”傲山脉脉地看着她问道。倾雪刚才送走孤隐转身回来之际,便远远地瞅见了千帆的身影,因而此刻只想着快些去见二爷,而不是在这里应付大爷。傲山并未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,从袖内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,诚意满满地对她说道:“想来,你一定是觉得我不够诚心,因此我今日特地亲自过来,将这‘素雪九仙白玉镯’赠予你,你快打开来看看。”说着便欲将锦盒递给她,倾雪却并未伸手,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:“无功不受禄,我怎么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呢?”傲山只当她是出于礼节才加以婉拒,就对她笑说道:“知道么,我见到这镯子的第一眼,就觉得与肤若凝脂的你特别相衬,也只有你那纤细光洁的手腕儿才配得起它。”“你谬赞了,我真的受不起。”



    “倾雪,还记得你当日言之凿凿说过的话么”,傲山有些不甘心地说道,“我无需你做牛做马来报答我,只希望你接受我的一番心意,这样都不行么?”此言一出,倾雪便呆立当场,无言以对,任由傲山帮她戴上了玉镯。“戴上它果然更显得你秀丽端庄。”傲山不无得意地说道,接着又情不自禁地在她雪白的手背上亲了一下。倾雪惊得赶紧将手缩回,待要说他又不便说得,只好把头扭向一边,脸上早已绯红一片。“你害羞了么,抱歉,我并非有心唐突于你,只是出于情不自禁,自从第一眼见到你,我便觉得与你一见如故。”“傲山,其实我……”倾雪很想说出自己已有了意中人,可是又怕过于直白的话,会令傲山难以下台,无论如何,他到底是表姐的救命恩人。不明就里的傲山只当她是出于端重与矜持,转念一想便说道:“我知你是个颇有涵养的姑娘,有些心事不便当面说出口,这样吧,你我就约定今后鱼雁传书,如此便可在信中直抒胸臆,你说好么?”倾雪实在不知该如何婉拒,只得违心地点了点头。傲山见她点头应允才总算依依不舍地走了,倾雪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口气,转过身刚想回屋去,却瞥见千帆正冷着脸站在她身后。



    倾雪见到他不禁又惊又喜,激动不已地说道:“你总算回来了,太好了……心蓝表姐太可怜了,你一定要对她好生安抚,这阵子发生那么多事,我和紫梦都是日以继夜地担惊受怕……”“是发生了许多事,比如我一走,你便结识了我大哥;比如你欲拒还迎,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馈赠。”千帆打断她犀利地说道。“千帆,你误解了,这都是因为之前……”“我知道因为什么”,千帆举起她那只戴着镯子的手,语带讥讽地问道,“因为他慕傲山尊贵无比的嫡长子身份?因为你认定他就是实至名归的继承人?是以你便迫不及待地另攀高枝了对么?”此言一出,倾雪只感到无比屈辱,她摇着头含泪问道:“我在你心目中就是此等肤浅之人么?莫非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谓的相信?”见她落泪千帆着实有些不忍,放低了声调缓缓地说道:“那为何心蓝患病之时,你不听我的嘱咐找水寒霜商议,而非要舍近求远地去劳烦我大哥呢?”听到此处,倾雪气得甩开了他的手,冷冷地质问道:“去找水寒霜?让她趁机继续加害心蓝表姐么,表姐之所以会有今日还不是拜她所赐!”



    “你这般言之凿凿,难道是有什么真凭实据?”“要是那日凌晨,你亲眼见到心蓝表姐脸上触目惊心的伤,就不会有此一问了。”倾雪缓缓摇头道。“怕是有所误会也未可知。”倾雪闻言觉得他无非是在避重就轻,便不留情面地说道:“你的枕边人分明就是一个机关算尽,不择手段的毒妇,这么多年与她朝夕相处的你难道都视而不见的么,请问二爷你到底是眼盲还是心盲啊?”千帆被倾雪这般尖酸的语气给一下子震住了,颓然地坐到了凳子上沉默不语,心神恍惚。倾雪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说得有些过了,不禁懊恼地说道:“你要自欺欺人,原也无可厚非,毕竟她是你的结发妻子,而我和表姐于你而言,或许根本就一文不名。”说到此处,她忽觉既心酸又委屈,只想立即离开,千帆见她要走,才醒过神来想要伸手去拉她,却没她的脚步快,于是伸出去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,像他此刻的心一般怅然若失。望着倾雪的背影他口中喃喃道:“你又怎会一文不名呢,你分明是我最在意之人。”正在这时,紫梦缓步走进亭内,轻声问他:“姐夫,你可要留下陪姐姐一同用膳,我让厨房去准备你喜爱的菜色。”“不了,我先回去了,改日再来看心蓝。”说罢他便一脸失落地走了。



    接下来两日,千帆像在跟自己置气一般闷闷不乐,对谁都是爱答不理,少言寡语。他想去见倾雪,可又怕她还未涣若冰消,于是乎近乡情怯,反倒望而却步了。这日夜间,倾雪斜倚床头正在思绪纷纷,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,紧接着紫梦的呼唤也随之响起:“倾雪,你睡下了么?”“还不曾睡,你进来吧。”紫梦推门走了进来,看着倾雪关切地问道:“这么晚还不睡,你一定是跟我一样,也在为姐姐的事烦心吧?”倾雪默默点了点头,见紫梦怔怔地坐在床边,便忙将她拉进了被窝里,这时,从她袖中掉落了一个香袋,倾雪随手拿了起来,边看边赞叹道:“做工如此精致的香袋,是预备送给何人的呀?”紫梦听了却只是低头不语。“你之前说过要以身犯险”,倾雪若有所思地问道,“如今是否已有详细的复仇大计了?”“计谋便是我必须嫁给姐夫,如此才可接近水寒霜,让她彻底放下戒心。”紫梦将香袋紧紧拽在手心里,坚定地说道。“这个香袋是你做给表姐夫的?不过他对你似乎……”倾雪正犹豫着该如何措辞才好,谁知紫梦却开门见山地说道:“我明白,姐夫心里面的人是你,因此我需要你帮我达成心愿。”此言一出,倾雪顿时心乱如麻:尽管不久前她与千帆有过针锋相对的争执,但那只是一时的不快而已,凭他俩的相知相许,不久定会和好如初。可紫梦是她最亲最爱的家人,自小与她感情甚笃,如今开了口有求于她,她又岂能袖手旁观,无动于衷呢?事情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?



    “倾雪,你自小就与我和姐姐极为要好,妈和姐姐也是一向心疼你多过于我,说来可笑,我那时也吃过你的醋,但从未嫉妒过你”,紫梦看着她坦诚地说道,“即便是如今,姐夫的眼里心里只有你,我也并不介意。凭你的品貌才学和质朴纯良,无愧于赢得众人对你的喜爱。”倾雪听了有些愧疚地轻声说道:“你未免太抬举我了!我根本做不到毫无私欲,因为,我的心里眼里也只有千帆,再说若然是我……”“你想说若然是你嫁给姐夫,照样也可以替姐姐报仇是么?”“是。”“以你的心高气傲,要你日日对着水寒霜虚与委蛇,做小伏低,你是否做得到?要你为了姐夫痴心不改,凡事只顾虑他的感受,将自己的好恶忽略不计,你是否做得到?而我做得到,为了他,我可以无视我自己,忘却我自己,只要他欢喜,我就会欢喜。”紫梦一气呵成地说道,看来早就有备而来。可倾雪并未想到这一层,只觉心中万般触动:在意一个人可以在意到无视自己,忘却自己,这是得有多么痴心,多么执迷啊,自己可能永远都达不到如此境界。



    “那你究竟是从何时开始,对千帆有了别样的情愫呢?”倾雪蹙眉轻声问道。“两年前初见他的那一刻,我便知晓自己没得救了,自此以后,他那张俊俏的脸庞便时常出现在我梦里,让我的眼里心里再也无法容纳其他男子。即便他只是一个触不可及的幻影,我也甘愿抱着这幻影虚度年华”,紫梦含泪深情地诉说着,“直至机缘巧合之下,我俩来到桃花山庄,每次他一踏足兰絮阁,我便像丢了魂似的,一味痴痴地盯着他瞧,觉得怎么瞧都瞧不够。倾雪,我是不是很傻?”听到此处,倾雪的脸上不禁亦挂满了泪水,她一直不知,原来紫梦竟是这般卑微地钟情着千帆,可转念一想又不放心地问道:“如此说来,你想嫁给千帆的目的,倒更像是让自己如愿以偿,而不是所谓的以身犯险吧?”“我认为此事可以两全,既能替姐姐报仇,又能成全我自己的情意,你当我冥顽不灵也好,一厢情愿也罢,总之今生我非他不嫁!而我冷眼旁观,觉得你与他或许只适合风花雪月,未必适合执手相伴。倾雪,为了姐姐为了我,你能不能就此放手?”紫梦软硬兼施地恳求道。倾雪想了一想之后,便闭上双眼沉痛地说道:“好,我放手,不日我便离开这里,此生再不会见他。”“但你就这么不辞而别,姐夫他必定放不下你,定会想方设法去找你,那到时……”紫梦顾虑重重地说道。“紫梦,莫再说了,我会让他死心的……你让我独自静一静。”倾雪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。“那我就不叨扰你了,你也莫太伤神,尽早歇息保重身子。”紫梦说罢便起身离去了。倾雪躺在那儿早已泣不成声,心痛万分。



    翌日,水寒霜居然也少有的来看望心蓝了,她拉着呆呆傻傻的心蓝,说了一通深感惋惜的话语,又故作心痛地洒了几滴眼泪。倾雪是半刻也不想与她共处一室,见到她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,自己就忍不住嗤之以鼻。于是便找了个借口走了出来,留下紫梦一人应付于她。看来紫梦说得委实不错,自己是如此不善伪装,要自己日日对着这种人笑脸相迎,简直难如登天!倾雪郁郁不快地回到自己寝室,坐在了书桌前,一眼又看见傲山写给她的书信,信中傲山大书特书对她如何情根深种,难以自拔,她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,毕竟千帆从没有写过这样的书信给她。千帆......此时,她突然有了主意,打算措辞一封书信回给傲山,自然这信不会真的送出,它只需要摆在一个显眼的位置,恰好能被千帆看到即可。然而,她提笔许久却只写下“傲山”两字,之后便再也无从落笔,是啊,她的心中明明没有他,只有千帆,那些虚情假意的词藻,她究竟要怎样来编造。她不断回想起的,是与千帆在桃林的美妙邂逅,那份神交已久的默契……该如何是好,她已经应允紫梦会就此放手,可千帆却深深地根植于她的脑海之中,岂是说放就能放,想忘便能忘的呢。天,为何要让她做这般痛苦的抉择,为何要让她经历这么多的挫磨……想到此处,倾雪不禁将头埋进双臂中低声啜泣不已。

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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