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陆棋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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鬓花颜的大美人坐在面前,还不足以叫他消消气吗?都二十六的年纪了,只一味跟块顽石似的,却要去何处寻位能入他眼的新妇回来?画屏率先察觉到屋里气氛不对,赶忙上前打圆场:“还是婢子来吧。”
话毕,自去搬了一张月牙凳过来。
施晏微只当他二人兄妹正互相怄气呢,坐在那儿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,索性就当个锯了嘴的葫芦。
莲花灯树上燃着十余盏烛火,映得满室亮如白昼,施晏微静静坐着,看那蜡油滴落成花,聊以打发时间。
直到银烛安置好双陆棋盘摆好棋子,叫她们掷骰子决定谁先落子,施晏微方收回目光,将踏云放在腿上,一手抚在踏云的脖颈处,一手去掷骰子。
画屏认真数了数,张嘴道:“杨娘子是六,小娘子是八,这局当是小娘子先。”
于是宋清和复掷骰,但见其上点数一颗为四,一颗为三,依照规则,可两颗棋子分别走四格和三格,亦可一颗棋子单走七格,宋清和稍作思量,分两颗棋子走。
窗外夜色渐浓,两只雀儿立在树枝上吵嘴,见有人来,扑棱一下翅膀飞走了。
银烛点亮屋檐下的明角灯,自去茶水房切些新鲜瓜果,轻手轻脚地往屋里进。
彼时宋珩正昂首坐在塌上,手里捧着本已经泛黄的古籍,那双凤目却是落在填漆绘花鸟纹的双陆棋盘上。
但见施晏微笋尖般白嫩的手指执着一枚黑子,犹豫片刻后前进三格吃掉一枚白子,将其放至棋盘中央的横杠上。
如此一来,宋清和需得同样掷出三点方能取回那颗白子。
看到此处,宋珩面上神情稍缓,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,却不知是在笑施晏微方才那步棋走的不留情面,还是笑宋清和落在下风的局面。
霎时间,立于门槛处的银烛心里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,仿佛自己来得不是时候,可这会子再想退出去也晚了,因宋珩已然从女郎的玉指间回过神来,发现了门框边她的存在,那双漆黑的眸子恢复往日的肃穆冷冽,看得银烛心里直发毛。
银烛退不得,只能硬着头皮缓步进前,面上勉强挤出一个不甚好看的笑容来,声音略显生硬,“家主,小娘子,杨娘子,用些果子罢。”
宋清和正为白子的处境犯愁,一双远山眉微微蹙着,眼睛一刻没离开过棋盘,嗓音低沉:“我这会子吃不下,送与二兄和杨娘子吃罢。”
话音落下,银烛强忍着心底的惧意缓缓走向宋珩,好在宋珩此时没再拿眼看她,只低垂着头看手里的书本,挥手示意她不必将那果盘往自己跟前送了。
银烛顿感心中大石落地,暗道方才那一瞬,应是她的错觉吧。心情放松下来,连带着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,将那果盘捧至施晏微面前。
施晏微笑盈盈得拿签子签了块已经去了皮的果子,指了小几上空出来的地方温声道:“劳银烛费心了,便放在这儿吧。”
四目相对间,银烛将那鎏金花鸟纹银盘往施晏微指的那处放下,又与身侧画屏低声耳语两句,抽身走了。
方才那道温柔清脆的女声入耳,宋珩眼皮微抬,眉心微动,终究没有抬首去看发出那道声音的女郎。
约莫又是一刻钟过去,白子落败之势益显,踏云在趴施晏微的腿上瞌睡,施晏微被它压的有些腿脚发麻,便挪了挪腿,画屏将这一细微动作看在眼里,高声唤秋蝉进来。
画屏乃是贴身伺候宋清和的一等婢女,自可使唤宋清和院里的一干人等,只听她此时压低声吩咐秋蝉道:“踏云睡着了,你抱它回去。”
家主独自在窗边坐着,小娘子赌气不肯与他说话,杨娘子夹在中间亦不好多言,屋内气氛着实沉闷得紧,不怪踏云会睡得这般香了。
秋蝉心里如是想着,弯了腰伸出手去抱踏云。
踏云本就在翠竹居里受了惊吓,这会子处在睡梦之中,秋蝉忽的过来抱它,倒是叫它又惊了一跳,猛地从秋蝉怀里挣脱出去,一跃落到那棋盘之上,霎时间,黑白棋子或倒于盘内,或落于地面,发出啪嗒声响。
为免秋蝉等人又去抱它被它抓伤,施晏微忙摆手道:“踏云这是有些惊着了,且莫动它,让它自个儿缓缓神儿。”
宋清和同施晏微想到一处去了,偏头吩咐画屏和小扇道:“过会儿再收拾吧。”
话方落下,施晏微转而看向棋盘上的踏云,不点而赤的檀口一张一合:“既被踏云搅了棋局,这回便算作是平局。”
画屏往窗外一瞅,只见明月高悬、繁星似锦,便叫小扇去将她新得的碧纱灯笼取过来,婉言提醒家主和杨娘子该回了。
小扇将灯笼点燃,宋清和徐徐走到宋珩身边,有些别扭地表达自己的关心:“二兄过来时没有提灯,外头黑灯瞎火的,就怕磕着碰着,便让小扇替二兄掌灯吧。”
宋珩叫她早些歇息,自己提了那盏灯笼出去,没让小扇跟着。
这边宋珩刚走,银烛那边才将施晏微送至院门外,施晏微驻足与她玩笑两句,软语打发她回去,随后独自提着一盏绘梅花的纱灯往园子里走大路。
时值二月中旬,月圆花红,风柔气清,满耳春虫低语,施晏微脚下的步子不觉放慢了些,忽而间望那空中明月一眼,顿生思乡之情,鼻尖微微发酸。
漫不经心地抄过游廊,拐过假山,不远处的石桥和凉亭便显现出来,施晏微垂头徐行,轻绾裙边踏上石桥,甫一抬首,眼尾余光瞧见亭子里大剌剌地坐着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