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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   景一话语一顿,盯着日达木子身后一处愣住了,日达木子转头看去,就见到坐在金辇上高高在上的太上凰,饶有意为的瞧着他们的方向。

    江安卿下了金辇,身上萦绕着淡淡酒气,唇角上翘,“仁寿宫许久没那么热闹了。”

    日达木子憋了许久的泪水一涌而出,抽泣着松开了景一向着江安卿走去,甚至带上了委屈的意味,“我的国家没有了,您答应过的保护北羌。”

    景一垂下眼睛,不敢再看江安卿,人不多他连逃跑都来不及,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。

    “孤可没答应过保护北羌,只说了会派人援助北羌,孤确实做到了。”仁寿宫门前挂着的宫灯找不到江安卿身上,隐匿在深夜中的女人越发让人看不清。

    “可北羌还是没了,我的家没了。”日达木子怔怔的说道。

    “嗯,孤的女儿也失踪了。”江安卿手掌压在他的肩膀上,“孤为了帮你,弄丢了一个女儿,你向孤讨要说法,那孤向谁讨要呢?”

    日达木子张了张口,却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“送北羌王子回国宾使馆好好休息。”江安卿摆摆手,没再理会站于原地的日达木子,路过景一时眼皮抬了下,听不出温度,“再躲下去,仁寿宫能换个掌事了。”

    屋内飘着凤髓香的气味,微醺状态的江安卿在浓郁的凝神香下更是昏昏沉沉,一进去就圈在了罗汉榻上,两侧的软枕正好垫在身后。

    长皇子的百岁宴估摸着得喝不少,冬香陪着参宴前就嘱咐小厨房算着时间备醒酒汤,此刻江安卿满脸不愿意的捧着碗小口喝着。

    神情恹恹的,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,直到匆匆离去又匆匆回来的秋菊递上一份信件,江安卿身子才终于有骨头的坐正了。

    拆开信件里头不过是一张薄薄宣纸,江安卿一目十行的扫过后明显感觉屋内压抑的氛围松快了些。

    “主子,这是裴瑛雪让臣交给您的。”秋菊递上一个木盒子,打开后里头赫然摆放着她长久佩戴后又送给长公主的南红玛瑙手串。

    江安卿淡淡将盒子关上,“让户部尚书孔一鸣把北羌使者送来的物件一件不落的搬去国宾使馆,就放在北羌王子居住的屋内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秋菊虽不喜哭哭啼啼的日达木子,但人家刚亡国没多久,把这些个物件送过去怕能睹物思人的直接哭晕过去,到时候跟前朝和百姓也不好交代。

    江安卿看出秋菊担忧,慢条斯理的端起剩下的大半碗醒酒汤继续磨磨似得呷着,“与其沉浸在亡国的悲伤中再做出会杀头的事,倒不如让他清楚的明白,北羌的皇室血脉只留下他一人了。”

    秋菊心一凉,不管是之前日达木子擅自闯入仁寿宫内,还是这次在仁寿宫门口大喊大叫的哭闹,放在其他人身上早被拖出去砍了,哪里还能见到太上凰的。

    顾及小王子在北羌国饱受宠爱,行为举止跳脱随性,又可怜他刚成亡国之后才宽容了两次,但不代表太上凰是个有耐心的人,恐怕下次日达木子再不守规矩的胡闹,就要吃惩罚了。

    秋菊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,“左斗光护着长公主一路从您给的路线跑了出来,路上刚巧碰上了向前寻的裴瑛雪,还得多亏这串裴瑛雪才认出了长公主。”

    “长公主只是皮外伤,就是左斗光左肩中箭,逃亡耽误了治疗,怕是左胳膊要废了。”秋菊惋惜。虽没直接跟左斗光接触过,但两人也曾在军营中远远见过一面,只道世事无常,保住性命已是万幸。

    江安卿点了点头,对生死之事早已看淡如常,“护驾长公主有功,按照应有的赏赐赏下去,其余的士兵家属该给的补偿也不可少,让工部挑选个好时节安葬亡兵。”

    长公主暂住金凤边疆之地,鲁卡靼没找到她的尸首便知晓肯定是逃跑了,派人三路追赶也未曾寻到踪迹,得知流传出来的消息时长公主已经被江安卿麾下的铁骑带走。

    她不死心的派遣精锐潜入金凤,想将长公主捉拿亦或者断个胳膊折条腿的,挫挫江安卿的锐气,可惜皆被那冷面将军裴瑛雪拦下。

    秋菊讲述完后询问,“要不要派人将长公主接回京城?”

    “她回不回京城不在孤,在于她自己。”说了那么多话江安卿疲倦的揉了揉眉心,“京城外长公主养的三千私兵全充公,顺带着你从孤的私库内将那副罗刹图拿去送给蔺宁。”

    罗刹是食人肉的恶鬼,那副罗刹图是江安卿年少征战时被敌方送的,具体是谁已经记不清了。

    只道当时看了这图的军中长辈无不愤怒,恨不得当场将图撕毁,可偏偏江安卿觉得有意思,不顾众人的反对留了下来,一直卷起来在私库放到了现在,终于是寻到了它下一位主人了。

    秋菊偷偷掩去嘴角的笑意,蔺宁帮助长公主私养士兵,江安卿没怪罪诛九族也是为了保全长公主的名声,但不代表不计较这事,这幅罗刹图挂在蔺宁的书房内,日日夜夜的那么看着,怕心里脆弱些的得吓得精神失常。

    屏退了冬香秋菊,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,空气变得凝固焦灼,江安卿的视线终于是落在了等候许久的景一身上,略感疲惫的她少了刚才的凌厉,浑身透露出懒散的悠闲气。

    “何时宫里的掌事见不得主子了,景一你在躲着孤?”江安卿的声音淡淡的,听不出夹杂的意味。可景一就是敏锐的感觉到如果说的理由没能让江安卿信服,那么他将要承受帝王之怒。

    景一跪了下去,明明他动不动就跪着,但这次江安卿眉头一跳,不悦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。

    那晚的事情景一来回心里咂摸,喝多的他根本想不起来江安卿是什么态度,满脑子全是一时上头说出的心底话。只道那在旁人听来似乎只是下人对主子的忠诚,只有景一知道里头参杂着多少私念。

    近乎于赤条条的将肮脏的感情摆在不容侵犯的太上凰面前,那么的卑微,那么的令人发笑。酒醒之后龟缩回了自认为安全的壳里,最起码在这段时间能暂时逃避,逃避太上凰发现他心思后冷漠的眼神,或者更加惩罚的将他调离仁寿宫。

    想到此处如同有一只手包裹着他血淋淋又柔软的心脏,不断的挤压揉弄,快要折磨的他喘不过来气,近乎于狼狈的想维持着主仆的关系。

    舔了舔毫无血色的嘴唇,“小的醉酒失职,无言面对凤主,故而不敢出现在凤主面前。”

    没等到回答,漫长突兀的寂静压的景一脊背越来越弯,压的他快要忍不住的痛哭流涕,毫无底线的抱着江安卿的腿求她别赶自己离开。

    半躺在罗汉榻上的人缓缓起身,未褪去的华服和眉眼间的冷漠将景一冻在原地。

    “既然景公公如此有自知之明,那便让旁人接手奉茶一事吧。孤看景公公的师弟就不错,人机灵聪明的。届时他来仁寿宫当差你可得多教着些。”

    后面的话景一听不清楚,两只耳朵嗡嗡作响,试图要抓住从膝前滑过的衣摆,可惜晚了一步扑了空,跌在了柔软的地毯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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