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 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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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觉得不可思议?我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但这事儿就是存在。

    杨复在这个时候出现了。

    他比我高很多,背着竹筐,嘴里叼着根草,站到我面前,很拽很酷地对那群小瘪三说:“这人我罩了。”

    为首的小瘪三挺忌惮他,但又不服气,尤其是当着一群小弟的面,多丢人啊,想了想,试探道:“你认识他吗你就罩了?你别搞笑啊。”

    杨复真搞笑了,他回头看着我,问:“你叫什么?”

    我说:“黎川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我叫杨复。”他扭头对那小瘪三说,“现在认识了。”

    小瘪三:“……杨复,做人不是这样吧!”

    “我他妈管你怎样,是不是要打架?”说着,他从腰带上扯下镰刀晃了晃。

    那群小孩儿见状,一秒都没犹豫,转身就狂奔,隐隐约约地我听见他们喊救命疯子又要杀人了。

    说实在的,我觉得他们自己也挺疯子的,搞不好这整个村子都不正常,这就是个疯子村,毕竟我妈我舅也算是这个村子出去的血脉,他俩就很不正常。

    当然,假如把目光放长远点,我爸不是这个村的,也很奇葩。

    那么,也许其实全世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疯子。

    也许,全部都是,我也是。

    杨复把镰刀别回腰间,转过身来上下瞅我一阵,拿出嘴里叼着的草,随手扔地上,问:“你叫什么?”

    我说:“黎川。”

    他沉默了一下,问:“你会讲普通话吗?”

    我说:“我就是说的普通话。”

    他思索了一下,问:“你是从南方来的,是吧?”

    我说:“是。”

    他谨慎地推理:“但是,就算是南方,应该也不会有人取名字叫泥圈吧?”

    我说:“我叫黎川。”

    他放慢语速:“泥……圈……?”

    我也放慢语速,努力了一下:“黎——川——”

    他认真地品了一下:“泥……黎……圈……川……黎……川?”

    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:“对。”

    他很郑重地对我说:“你刚才真的说的是泥圈。”

    我就是说的黎川!

    我俩沉默着对看了一会儿,他忽然问:“男的女的?”

    “男的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那长得是挺不像的,怪不得他们怀疑。”杨复再次上下反复地打量我,但眼神不像刚才那伙小瘪三猥琐,就是很坦荡的好奇,“你几岁啊?是不是南方人就是长得比较小啊?我听说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“9岁。我妈是北方人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为了防止他听不懂,我降低了语速,努力地咬音。

    但其实,我没觉得有什么很大的差别,我觉得我的普通话挺标准,上课的时候我们都是说普通话。

    他眯起一只眼睛,挑起另一边的眉毛,伸手在我脑袋上方悬空比划了两下,很不客气地问:“你爸是南方的吗?他是不是特小啊?”

    “并不。”我说,“他很高,也不小。”

    “但你看起来好小。”杨复说,“我九岁的时候肯定比你高比你大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很了不起啊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他摆摆手,谦虚道:“没没,我们这儿都这样。”

    我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放下手,继续看我,半晌,感慨地说:“你们南方——”

    我打断了他的话:“可以停止你对南方人的歧视了吗?”

    他愣了下,很无辜地说:“我没歧视你们啊。我觉得很可爱啊,这么小。”

    他边说边伸手比划,大概是一只普通猫的大小。

    “第一,我没这么小;第二,我小不代表其他南方人都这么小;第三,我妈很高,我爸也很高,我现在矮只是因为我吃得少。我才9岁,基因在那里,我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可以长,说不定我以后比你还高,你现在长得高不代表以后就长得高,有的人就是一开始长得高,后面就不长了,后劲不足。说不定你永远都是现在这个身高!”

    我不该这样的,小不忍则乱大谋。但我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没忍住,就是好想怼他。这一下子,语速就没控制住。

    他又愣了下,表情更加的无辜了,眨了眨眼睛,扶了扶腰上的镰刀,问:“你们南方人说话都这么快吗?连环炮似的,我一句都没听懂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我看了下他腰上那把雪亮的镰刀,放慢了语速,并且修正了一下语气和措辞,“不是所有南方人都很小,我小,只是因为我营养不良。”

    他质疑地问:“你刚才说了那么多,就是这句话?”

    他问的时候,手一直在摸镰刀的把手。

    刚刚那群小瘪三跑的时候,喊着疯子又要杀人了。

    “又”。

    我看着他的手,缓慢地说:“嗯,我们南方人,说话喜欢加很多修饰词、语气词,你不用太在意。”

    他顺着我的目光,低头看向他自己的手和手摸着的东西,微微挑眉,抬眼看我。数秒之后,突然扯下镰刀,朝我伸过来。

    我猛地往后退了几步。

    “喂——”

    他喂的时候,我正好崴脚,往地上一坐,一下子说不好是脚踝更痛还是屁股更痛,但如果他用镰刀砍我的话,一定是被砍的地方最痛吧。

    “喂……”他又喂了一声,犹豫了下,把镰刀往旁边扔出去一两米,回头看我,“现在不怕了吧?我逗你玩儿呢。”

    我没说话。

    他走过来,蹲在我面前,伸手来抓我的脚腕。

    我试探地挣扎了一下,没很激烈。

    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,万一刺激了他,我就没了。

    “先别动。”他捏捏我的脚踝,抬眼看我,“扭到了?能动吗?疼吗?”

    我稍微地动了一下脚:“还好……没事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就好。”他松开手,拽我站起来,说,“刚真是逗你玩儿的,我看你一直盯着看,觉得挺好笑的。你怕什么啊,我不会伤害你。你别听刚才那伙人瞎喊,你觉得他们是好人还是我是好人?”

    说不定,都不是呢……

    我肯定不会这么说,我又不傻。

    他强调:“你别怕,我不是坏人。”

    我缓慢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他为刀俎,我为鱼肉,他说什么就是什么,他就算现在说他是我祖宗,我也点头。

    他看了我一阵,很犯愁似的叹了声气,忽然两只手大拇指卡住他自己的两边嘴角往上勾,食指则把眼角往下拉,凑到我面前,冲我龇牙咧嘴地啊啊啊地扮鬼脸。

    我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:“……”

    我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:“……”

    空气中都是尴尬在蔓延。

    他僵持了一阵,放下手,恢复正常表情,舔了舔嘴唇,咽了口唾沫,看向别的方向。

    过了大概十来秒,他后脑勺对着我,说:“你们南方人……挺早熟的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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