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6章第一百九十六章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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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送走了女儿一回,这回还算得上是买一送二。
雪霏笑得小傻子似的用力对他们挥挥手,然后提着裙摆欢欣雀跃地登了船,一边的兰若倒是形容低调,戴着帏帽,只有三四心腹簇拥而行罢了。
她此次出京,没瞒什么人,普昌过世多年,她与他的近支亲友已无什么往来,也无需瞒什么人。她只是想低低调调的走,日后张扬高调的日子多着,她懒得再处理京中的口舌,分了放在江南之事上的心。
敏若看雪霏那个赔钱样只觉闹眼睛,一旁孙承运倒是低眉敛目随着雪霏走,他与雪霏年少夫妻,雪霏好颜色、好性情,又好身份,他以夫妻之道待她,又以君臣之礼侍她。
书芳私下与敏若道,年少夫妻二人如此,恐非长久之计。敏若听罢,静了半晌,扯了扯嘴角对书芳道:“雪霏性情看似跳脱,心中却是有数的。”
书芳看出她的笑容不到眼底,眼中清冷平静的一片,不见半分急色,便知她说的是实话??雪霏心里有数的意思是,她并不在意这段姻缘下的深意。
品出这两分滋味,书芳顿了一顿,到底只摇了摇头,再没说什么。
孙承运娶的是公主,是皇恩浩荡;雪霏嫁的是自由,是天地辽阔。
各取所需罢了。
康熙赐婚,误打误撞确实成就了两段好姻缘,但不是人人都有那运气的,也不是人人都在意那一份运气。
她看雪霏如今可好着呢,干劲满满的样子,看向瑞初和兰若的目光无比热切。有目标可以追逐,可以稳扎稳打地做实事,对雪霏来说,只怕再没有比眼下更快活的了。
那就够了。姻缘,额驸,有什么紧要的,人活一世,没一段称心的姻缘还不配活了吗?
只要别误了雪霏的事,公主与额驸相敬如宾,在时下也算是一桩佳话。能多年如一日感情深厚似容慈与额驸、安儿与洁芳他们那般的,毕竟是少数。
送走了孩子们,一行人仍回畅春园,今年身子有所好转,康熙又不打算消停,早早盘算着要趁春日和暖巡幸五台山。
规划行程时,他如常例问了敏若一嘴,敏若如今想到长途奔波就觉着骨头架子疼,在橡胶车轮正式问世、水泥地铺满大清之前,她是不打算往外走一步了。
康熙一问,她毫不迟疑地温言婉拒,笑道:“我这一把年纪了,不及您,勤于锻炼体格康健,一路晃去五台山,只怕骨头都散架了,又没个朝佛拜神的信念,走这一遭岂不白找罪受?”
康熙斜她一眼,道:“尽是推辞。拉着芽芽骑马追兔子时怎不说这话?”
“带孙女的乐趣岂是您这等天下第一忙碌人能知道的?小孙女作伴,其乐无穷也!她就算要登天摘星星去,我都陪她爬梯子!”
敏若并不着急,笑吟吟地说着,又道:“您去五台山,也是正好,我就到庄子上住去。安儿和洁芳眼看要开始忙了,芽芽和弘杳自然无人带,我去了还能免去他们一些后顾之忧。”
“孙儿作伴,又乐趣无穷,是吧?”康熙无甚好气地白她一眼,甩甩手站起身,“得,朕是请不动你的,宜妃可是早早求了朕,说想随去五台山祈福,你就在京带孙儿吧!好逸恶劳一辈子,怎么老来还上赶着找忙碌去了?”
敏若心道
,宫人环侍、保姆成群,她看娃那叫带孩子吗?那叫玩孩子!无事逗弄逗弄小弘杳,芽芽散学从书院归来,再指导指导她的课业,找一找当年教公主们的乐趣,处处再舒心快活不过了。
何况她是全奔着孩子们去的吗?她还奔着自己的庄子啊!二月正是野菜发芽时,许多新鲜吃食,在庄子上现采现做现吃才最可口,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食品、服务环境双一流的农家乐,要不是您还活着,我一年在那边住十二个月也不想回宫!
这话说出来就大不敬了,敏若心里懒洋洋翻了个白眼,面上端着温婉矜雅的笑意,从从容容起来一欠身,“妾恭送皇上。春暖然风寒,您披上披风再出屋子吧。”
分明礼节周到、仪态得体、关怀体贴,可为什么就是让康熙觉着不对味呢?
他皱眉看了敏若一眼,又莫名习惯了这种感觉,想不出哪里不对,盯着她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,还是默默转身走了。
生活在清朝,认知朴素的皇帝并不知这世上还有个词叫“阴阳怪气”。
敏若口气倒是很温和体贴,但那股味一出来,就知道是老阴阳人了。
她这辈子什么都吃,就是不吃醋,有些人想逼她产醋,那就先喝一壶阴阳怪气水吧。
“兰杜。”送走了康熙,敏若手捧茶碗,安然坐在炕上,认真看向兰杜,“收拾包裹吧。”
幸福的农家乐生活即将降临了。
兰杜方才听着,心里已有了数,笑吟吟道:“奴才就去预备着,也得给兰齐和迎冬传信,让他们现也预备起来。”
而后兰芳一听马上要去庄子上住了,也是欢欣雀跃,敏若瞧着,心里吐槽康熙知道紫禁城有多不受人待见吗?
畅春园倒是不错,风景别致、院落清幽,可惜受紫禁城牵连,没能落下个好。
康熙是有气性的,问了一回,敏若不愿去,他就没再问了,只是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不平,偶尔还要阴阳怪气地念叨敏若两句。
说她懒怠了一辈子,老了倒乐于给自己找麻烦,好好的名山大川不看,自愿带孩子去。
敏若连左耳进右耳出的机会都没给他,将这类言语全当耳旁风了。康熙言辞不大客气,神情有时也没那么平和,不满都挂在脸上,新进的小宫女小太监有时瞧了心慌,生怕这二位失和,敏若心里倒是安稳得很。
??若真到了康熙动怒
时,反而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不满比较难。
康熙是一身实打实权利蕴养出来的帝王心性,性情喜怒高深莫测,大多时候看着嬉笑怒骂颇为直爽,但若真将他的“爽直”当了真,那就是自己往悬崖边上走了。
想要在他身边安稳活命,便必须得时刻提着心思揣摩他想法。
年轻时其实还好些,康熙自掌权一来遇神杀神,一路虽然诸多坎坷,但几次大征未尝败绩,年少掌权时的坎坷,便未能磨去他的真性情。
但这两年,许是父子离心、朝局愈乱,又许是身体日渐衰弱,并上了年岁的缘故,性情也愈发莫测,十分喜怒能示出三分,叫人品觉出来已是难得。
敏若凭着多年深入研究,在揣摩康熙心思这个领域,还是给自己开了点小挂的。
说话时能有点那样鲜活神情,其实反而是康熙没有防备和忌惮的表现。
对这一点……敏若应该说什么?
感谢老板信任?还是提醒康熙别信她,她就是个没心的女人。
但有时想想,昔年康熙的结缡发妻已魂归九幽数十载,留下的独子亦与他离心走到相互提防的境地;后来两位妻子亦未能与他共白头,先后撒手而去;而今宫中,资历最老的惠、荣二妃一个自封宫中、一个不愿见人。
原本认为温柔体贴的德妃一朝露出真面孔,又令他震怒胆寒。
康熙年轻时宫里就有的人,如今还剩几个?
剩下两分放松,便全在这如今还能见到的几个人身上吧。
敏若年轻时就是宫中头一等不靠谱的人物,懒怠理事、闲散度日,康熙年轻时觉着这性子除了安分不生事简直毫无可取之处,如今老来,倒也像习惯了似的,看着也不觉不顺眼了。
年轻时一处品评茶酒,老来还能做诗书伴,倒也算是一幸了。
这日康熙忽然来了养乐斋,敏若只得备茶相待,二人坐在窗边对弈,一面似是漫无边际地说些闲语,自然多半还是与孩子们有关的。
提起瑞初的时候多些,转眼也快三十年了,康熙倒是颇为坦然,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偏心。
但孩子们的话题总有说完的时候,谈完了去年的文会,屋里静了半晌,只能听到棋子落在棋盘上,发出的清脆声音。
敏若盯着棋盘凝神思索间,康熙也正看着她,半晌,他忽然道:“当年你姐姐和我说,你这懒怠性子,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了,让朕不要逼你,容你安稳闲散度一生也是极好。朕当时不以为意,如今上了年岁,才忽然觉着,这一世里,就属你过得最自在快活,万事不操心。”
敏若苦苦思索许久终于落下一子,这边刚要张口应答,忽又一连串地“诶唷”,然后伸手就要去捏那枚刚落下的棋。
康熙眼睁睁看着她送子落入自己的陷阱,怎能容她悔棋?也不感慨了,指着她的手振声道:“你放下!五十多的人了还悔棋耍赖?”
敏若无辜地看向康熙,“我原没打算落这位置,一时手抖……您是君子,心胸开阔,还不容……”
没等她说完,梁九功从外头进来,禀道:“皇上,兵部与工部的几位大人求见您,正候着呢。”
康熙皱皱眉,直起身来,不放心地对敏若道:“这盘棋朕都记下了,回头再续,你休得耍赖动手脚!”
敏若不情不愿地起身答应着,康熙离开,殿门轻轻阖上,敏若坐回原本的位子,面上的所有表情都已在那一瞬间敛去,目光归于懒散的平静,抬手按了按额间。
兰杜为她添茶,轻声问:“主子?”
“给瑞初去信,那噶礼万万留不得了。”瑞初人还没回到江南,打着时间差,小报告就送到康熙案前了。
如今是康熙还偏心女儿,若哪日事态局势一变,可就不好说了。
两江总督是一方大员,不好擅动,只能徐徐图之,伺机釜底抽薪,先提醒了瑞初,才有后事可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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