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第九十五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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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到这么不讲道理的人!而且她骂我也就算了,我们两个旧恩怨在那,我也没少给她脸子看,可她还骂皇贵妃,”敏若瞪着眼睛,愤愤道:“皇贵妃哪对不住她了?这些年她在宫里宫外得罪了多少人?哪次不是皇贵妃给她找补?倒还在她那落了个不是!这年头……真是做人孩子的生来就没理了?!”


    她若直接替皇贵妃抱不平,康熙这家伙回去之后寻思着没准会觉出不对(虽然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觉得她与皇贵妃真是伯牙子期之交),凡事就怕万一,人设维持除了精绝演技,还要在细微之处用心,尽力消除掉一切不稳定因素。


    敏若后头那句话一出,倒像是物伤己类,前面的话顿时就不突兀了。


    康熙一时心里百感交集,思绪复杂,握了握她的手,低声道:“向来人心不平,你是知道的,何必恼这个。”


    “您气得耳根子都红了,还宽慰我?”敏若将凉茶端给他,道:“这回我都叫人把她捂嘴带下去了,您若是轻飘飘将这一篇揭过了,我可不依!”


    见她撇着嘴满脸写着“老娘很不开心”,康熙眉目反而微舒,问道:“那你说,怎么样?”


    其实佟夫人不好处置,这毕竟是个诰命夫人,又是皇贵妃的生母,也不能叫佟国维休妻(敏若私心认为那一家子是天下乌鸦一般黑,最好就聚在一起互相祸害,也别让谁先抽身了)。


    今日叫康熙下定决心一定要处置了她,是因为她将皇贵妃气得犯了病,可若皇贵妃醒来,听说额娘受罚了,因此更忧心伤神了呢?


    康熙因此而略有些顾忌,但罄音和黛澜身边的人果然也都不是吃白饭的。


    康熙来得行色匆匆,身边只跟着数个太监,赵昌与梁九功刚才都没抢到去带人过来的差事,这会就在康熙身旁侍立。众人只听中年妇人的骂声由远及近,是:“皇贵妃是我的亲生女儿!我怀胎十月将她带大的,她心里怎么可能不向着我?你们这群犯上的奴才,通通都应该打发了!”


    然后也不知罄音她们说了什么,佟夫人又哭天抢地跟死了娘似的,“太后啊!您可看到了!您这才去了多少年,布尔和都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!您死前千叮万嘱咐她要孝顺父母照顾弟弟,如今、如今她被那钮祜禄氏女子蒙骗了去,半点不顾念骨肉亲情了!我的妹妹啊,你闭眼前可知道还有今日!我要寻万岁,寻万岁去为咱们家做??”


    哭到一半,话音戛然而止。


    敏若估计她应该是看到殿外侍立着的御前太监了。


    佟夫人从前虽也爱提慈和皇太后,可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哭天抢地地喊、控诉皇贵妃不孝还是头一次,可见真是被如今的境地吓到、也被敏若气到了。


    当然,罄音和黛澜派去的那两位也真是给力。


    若没有用言语挑拨,这会佟夫人情绪再激动,也不至于到这近乎癫狂的地步。


    她思忖间,佟夫人也被罄音和杜鹃押了进来,也是佟夫人被带进来之后,敏若才发现,佟夫人可能比她想得还没有分寸一些。


    因为她是被捂着嘴带进来的,进来时还在用力挣扎,可见方才突然噤声,并非是见到御前宫人而发现不对,而是被人生生给捂回去的。


    直到见到坐在上首的康熙,她才忽然瞪大双眼,浑身一颤,瘫软在地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明明没人捂着她的嘴了,她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好像一下哑了似的,再没有方才那哭天抢地无人不骂的气概。


    敏若眉心微蹙:不对,佟夫人不应该只这点战斗力。


    哪怕到了御前,这些年康熙待她宽厚,她也应该有负隅顽抗一下的底气的。


    这精神状态……瞧着倒像是犯病了,时而癫狂冲动,时而惊恐畏缩,这会伏在地上颤抖着无言,瞧着更像了。


    康熙听到佟夫人提及慈和皇太后时,太阳穴明显跳了一下。


    皇太后临终前放心不下儿子、放心不下娘家,嘱咐娘家多看顾儿子,嘱咐儿子多看顾外家,这全然是满怀孝女慈母之心,本没什么,但当那儿子是当朝皇帝的时候,前头那句话便有些逾矩了。


    康熙逐渐长大之后,佟家为免他猜忌反感,从来不敢提慈和皇太后临终之嘱咐,将分寸拿捏得妥帖,尽量不去触康熙的眉头,让康熙想额娘在自己和娘家中究竟更看重哪一个。


    这一点本是做得极好的,可架不住佟夫人今日忽然状似疯癫,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扯出来了,若不是罄音捂嘴捂得快,然后又叫杜鹃死死用力将佟夫人的手捂住,佟夫人接着能说出什么,还未可知呢。


    佟夫人被地上的寒气一冲,好像一下子也清醒过来,小心地抬眼看了看康熙阴沉的面色,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,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,瘫软倒在地上磕头。


    然而康熙其实没他们想得气量那么小,也没那么容易想起那些陈年往事。他这会脸色阴沉,只是因为佟夫人话里话外拿大行皇太后来压皇贵妃,指责皇贵妃不孝顺、不为了佟家考虑。


    这是什么意思?


    他知道他宫里的嫔妃们活在宫里,却大多都是在为宫外的家族考虑,他也正是基于这一点、结合前朝后宫局势大行平衡之术。


    可大家心知肚明是心知肚明,佟家夫人这样正大光明地将让皇贵妃为自家打算说出来,未免也太过于明目张胆了吧?


    叫人听了总觉得反感。


    康熙冷声道:“夫人方才不是很精神、很有话说吗?怎么这会就没话说了?”


    佟夫人颤颤磕了两个头,“臣妇、臣妇……臣妇一时气急,言语无状,请皇上恕罪!”


    “隆科多的嫡妻是怎么回事?”康熙忽然问道,佟夫人颤颤巍巍地想要把那一套说辞再拿出来说一遍,刚说出是隆科多的岳父赠与他开枝散叶的,便听康熙冷冷道:“欺君罔上是何罪,夫人心里应该有数。”


    佟夫人一下泄了力,瑟缩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,好像又有人将她的嘴捂上了一般。


    敏若见她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,心里更疑惑了。佟家一向受康熙偏爱,佟夫人也颇有体面,每年生辰甚至有康熙恩赏赐礼,不至于怕康熙到这个份上。


    她下意识环看四周,却见黛澜在康熙目光盲区,端端正正地立在那里,目光冰冷地望着佟夫人,冷得似数九寒雪一般,叫人一见便直冷到心里。


    然而这又不似恼恨的目光,反而像是……看着猎物一步步走进自己的陷阱里自寻死路的目光


    敏若仔细打量着那两个被黛澜派去的宫人身上的荷包、衣饰,细嗅分辨殿内的熏香、花植气味,心里逐渐有了猜测。


    她转头不着痕迹地冲兰芳使了几个眼色,那边康熙已冷声道:“佟夫人御前失仪、形态癫狂,不堪为掌家妇,念其育皇贵妃有功,不命佟氏将其休弃,便令她去庵中静修思过、平心养气,如非有诏,不许擅出!”


    敏若在旁听着,心内暗暗升起警惕来。


    康熙没叫佟夫人与佟国维和离,是皇贵妃的缘故,但清修的地点可大有说头。这会若真叫佟夫人被发落出府,岂不是就在康熙的心里把佟家的罪名都揽过去了?


    那可不美,一条绳上的蚂蚱就该共进退才是,这忽然一个冲出来挨打让剩下的偷溜了,是什么意思?敏若徐徐道:“佟夫人在佟家多年,操持家计养育子女,虽无功劳也有苦劳,今日冲撞皇贵妃,口口声声也是为佟家考虑,她虽有过,却也算无愧于佟家。与其令她京静修,不如便令佟大人在府内修建佛堂,佟夫人在其中思过静修,无诏不得擅出。”


    康熙看她一眼,眉心微蹙略有疑惑,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。


    敏若知道他必得要个解释来,登时冷笑一声,略带嘲讽地道:“若去京郊,任意一庵中,只恐有人欺上瞒下,私迎佟夫人回京,或取安逸处安置。可若在京中府内静修,天子脚下,想是没人敢做什么手脚。夫人便老老实实,日日吃斋礼佛、在佛前抄经捡佛豆,反省前半生的过失吧。”


    康熙不语,他也知道佟夫人一人,是没胆子也没那个能力算计皇贵妃生育的,更遑论培养四格格。


    半晌,他道:“便依贵妃所言。”


    佟夫人恨恨看着敏若,这会康熙出言,她却不得不磕头,将罚做恩领下。


    敏若懒洋洋地在旁看着,心里头冷哼:这双标的,康熙弄你就谢恩,我弄你就瞪人?怎么滴,看不起我这是?


    那边黛澜看了佟夫人一眼,并未出言痛打落水狗,可她目光深沉,冷意未退,可知,这一盘棋,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。


    这边一时岑寂,忽听到皇贵妃的声音,“穆尔登格??”


    众人循声转头看去,却见皇贵妃在两位宫人的搀扶下扶着落地罩站在内外殿隔断处,她顾不得旁的,只定定盯紧了佟夫人,声音虚弱,却异常坚定用力,“穆尔登格,究竟怎么了?”


    穆尔登格,系隆科多妻子赫舍里氏闺名。


    敏若仔细打量皇贵妃的气色,脸色青白难看得很,但目光锐利,有一股难得的尖锐锋芒。


    敏若便知道,今儿这一台戏,远远没到落幕的时候。


    让她想想,怎么牵扯到佟国维身上,送他一个“治家不善”呢?


    痛打落水狗,还是一打一串来得爽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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