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第九十三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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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非,我可真不去了,点心也不许人做与她了!”


    “好霸道!”康熙扬眉调侃一声,眉间门惆怅稍减,二人相视一笑,过了一会,他话音又轻了起来,“她在宫里,真正交心的人不多,你常去陪陪她吧。”


    敏若点了点头,无声地答应着。


    他凝视着敏若的眉眼,二人都没说话,正屋里便寂静许久。


    敏若起身去添茶的时候,他才忽然道:“法喀很……孝顺你。”


    他纠结了半天,还是没想出比这二字更贴切的词汇。


    敏若端着茶来,轻轻笑着,“他是我管教出来的、跟着我生活了二三年,心里自然惦记我。”


    康熙沉默了半晌道:“如此,是极好的。”


    他看得出法喀惦记敏若,比有的人家儿女惦记老娘都多。思来想去,也只能说是各家各有各家的命数了。


    记得法喀少年时纨绔一个,果心当年都为此头疼不已,如今的赤胆忠心威勇可靠,也是敏若花了心思教养出来的。


    遏必隆早逝,却也可以算是敏若他们“运道”里的一部分。


    康熙如此想着,不禁感慨道:“人说所谓‘福分命数’,都是自己积攒下来的。在你身上,朕才真瞧见这句话。”


    若论境遇,敏若从前恐怕远不及布尔和,生母糊涂、嫡母做壁上观、弟弟纨绔、家中感情疏远、族中群狼环伺,唯一能做依靠的姐姐身体孱弱早逝。


    如今果毅公府这互相扶持的一府兄弟情深,法喀的官途前程,可以说都是敏若一手扶起来的。


    他忽然想起,那年大雨,他们在敏若的庄子上落脚,果心郑重地对他说,敏若能够帮他掌控住钮祜禄家。


    如今看来,果心观人观事,亦是眼光清明、洞若观火。


    远胜过他。


    他当时只想,这小姑娘只要安安静静地不生事,他为了与果心的情分,也会护持她平安一生。


    许是因为皇贵妃的病势愈重,生死当前,他总是想起许多许多旧事来,也会乱七八糟漫无边际地想到许多旁的事。


    在敏若这坐了半个时辰,吃了一碗歇夏茶,他忽然又想起一事,道:“法喀媳妇不是有孕了吗?别叫她折腾了,明儿他来回练兵事务,说完了朕叫他来找你。”


    敏若立刻道:“多谢您体恤。”


    康熙似乎哼笑了一声,“你把身边的得力嬷嬷都派出去了,足可见多在乎那未出世的小侄儿,朕岂敢不体恤啊?”


    敏若嗔怪地横了他一眼,送他走出养乐斋,转身吩咐:“把姐姐留给我的如意,取出一对来吧,要金镶羊脂白、刻和合二仙的那一对。”


    有皇贵妃所求,阿灵阿与茉雅奇的婚事会很仓促,她总要给足茉雅奇的体面,哪怕是看在这么多年,与皇贵妃的交情的份上,她也要摆出对茉雅奇的重视,震慑佟家,让他们不敢仗着皇贵妃命不久矣便试图拿捏茉雅奇。


    抬步时候,她隐隐讽笑了一下,权势、地位,真是好东西啊。


    那边,走出养乐斋,康熙忽然吩咐:“在民间门寻一位笔法精湛的女画师,或者命妇宗室女中有擅作画的,请过来,为贵妃向众公主授课时的景象绘一幅画吧。”


    这样的美好,似乎只有落在纸上,才能永远地保存下来。


    他才驻足门外,未敢踏进那一步,是怕倘若他进去了,就会打破那镜花水月一般的美好。


    他已失去了许多许多,又将在失去一位本盼望相携白首的“妻子”,对还拥有的东西,便格外的吝啬。


    赵昌看出他眉眼间门深藏着的、数日未散的惆怅郁气,垂首应“?”。


    任是人间门帝王,九五之尊,也有两件掌控不住之事。


    一是生,二是死。


    所以任他坐拥天下,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意的人一个个地离开他。


    幸而帝王心性已成,纵是悲切,也总记得江山为重、大局为紧。


    不知是幸是不幸。


    关于阿灵阿的这门婚事,海藿娜早已与法喀沟通过,听敏若说起时,法喀也并无惊讶之色,只是道:“是否急了些?”


    “皇贵妃的身子不大好了,希望能看着妹妹出嫁,了却一桩心事。”敏若未与法喀解释得很细致,只隐晦地道:“四格格怕是不得佟家的重视,皇贵妃说一应嫁妆奁产自有她来出,四格格也会从畅春园出嫁。告诉阿灵阿,他们成婚之后,也不要与佟家搭关系,只做寻常亲戚一般走动便足够了。”


    法喀到底是官场上历练了两年的,听出这其中有不对,迟疑一下,道:“可是皇贵妃与佟家生了嫌隙?”


    敏若注视着他,无声地示意。


    法喀明白过来,道:“我会让阿灵阿好生待佟家四格格的,姐姐您就放心吧。”


    临走前,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,对敏若郑重地低声道:“姐姐,我只愿你在宫中健康平安、欢喜度日,圣眷、前程,自有我们在前朝拼,你只要平平安安地,知道你过得欢喜,我才放心。”


    敏若没想到他忽然走煽情路线,还愣了一下,回过神来不禁莞尔,顺手揉了把他的大脑袋,“你的心意,姐姐都知道。放心吧,我在宫内多年,自有安稳处身之道,自然也过得欢喜。你们都不必为我忧心,同样,你们在外头也要好好的,我才能省些心。”


    法喀撇撇嘴,道:“姐姐你只操心我和海藿娜……还有你未来的小侄儿小侄女就够了!颜珠他们自有我和海藿娜来操心,姐姐你就别想他们了,怪费心力的!”


    快要做阿玛的人了,还是怪小气的。


    敏若忍俊不禁,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,“快让我瞧瞧,哪家酿醋的坛子破了!怎么一股子酸味?”


    法喀在敏若面前一贯口无遮拦,被敏若揉揉戳戳打趣也都习惯了,并不在意,只戴好自己的官帽,轻哼了一声,“钮祜禄家的!我走了,姐姐保重,下次有机会再来看您。”


    见他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,敏若弯了弯眉眼,叫兰杜将预备给海藿娜的补品、衣料取了过来,好在法喀还没“丧心病狂”到与自己媳妇争风吃醋的地步,将东西接下,谢了恩,跟着太监出去了。


    送走法喀之后,敏若在延英楼二楼,望着窗外园子远处的景致出神许久。


    下晌天气凉爽的时候,她吩咐:“去皇贵妃那,请五格格来,就说我新得了好云雾茶,请五格格来一起品鉴。”


    兰杜知道她大抵是有什么话想与黛澜说,利落地答应下来,出去安排。


    黛澜过来的时候风已更清爽了,敏若坐在窗边,已沏好了茶,自斟一钟缓缓啜饮,眼睛望着天边,还沉浸在黄昏风景之中。


    “娘娘,”黛澜轻声唤她,“听说您新得了好茶?”


    敏若点点头,“我弟弟送进来的,坐下尝尝。我有些话想与你说。”


    “诶。”黛澜应了声,在她对面落座。


    敏若知道黛澜也是行事干脆爽利之人,便并未多绕弯子,而是直接道:“你若是不想入宫,想出家清修,去过清静日子。我有转圜的法子,皇贵妃也会成全你的。”


    黛澜来之前已隐隐有了些预感,真听到敏若这么说,却还是忍不住轻轻扬了扬唇角,“您怎么忽然说起这个?”


    “你的心,何曾为这天家权势、巍峨皇城停驻过?”敏若轻轻叹了一声,语重心长地道:“听我一句劝,佟家并不值得你牺牲余生。如今皇贵妃与佟家反目,皇上日后对佟家也必不如前,佟家几个男人都不算很有本事的,没了圣心偏爱,在朝中站不住脚。你若是对佟家心怀怨愤,就只管静静地,等着看他的下场吧。”


    她话说得看似直接,但其实为了隐藏她清楚皇贵妃与佟家的恩怨、黛澜与佟家的恩怨这两件事,言语间门也有隐晦模糊之处。


    黛澜顿了两瞬,却忽然嗤笑一声。她抬起头,目光清正、昭昭朗朗地看向敏若,郑重道:“那不够。我恨佟国维、恨隆科多,只有亲手将他们从春风得意处撤下,才能了结我心中的愤恨。


    我想求清静,可心中恨意一日不平,就永不可能真正清静。至于入宫……在宫内,能过得怎样,全看我想怎样,我若求清静,在哪里不是清静?入宫,也只是换了个地方炼心罢了。而且??”


    她目光郑重地看着敏若,“对于皇上而言,我也是最合适的人选。”


    在外人眼中,与敏若几乎不相上下的出身,出身之外,性情冷淡、权欲淡泊、无法生育,恐怕普天之下,康熙都再找不出一个比黛澜更合适用来平衡后宫的高位嫔妃人选了。


    敏若不喜宫权,他就不会再立一位掌管宫权的贵妃,两宫同样不好权的贵妃才能相互制衡,不然成日东风压西风、西风压东风,后宫也消停不得。


    两宫贵妃之下,有封号的四妃掌管宫权,四人之间门相互制衡的同时,又受到两位出身高门的贵妃的压制无法行事放肆。


    这就是在康熙心里,没有一个主事之人后的后宫的理想状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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