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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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平川走后,剩南宫骛一人坐在雅间里,他没开口,小二也不敢进来。因宿醉,他口中发涩得紧,忍不住喝了两口桌上附赠的茶水。
一壶茶下肚,渴意却不见消减,如此使得他更为烦躁。偏就在此时,他又听到帘外大堂中有吵嚷声:“……你是不是诚心捣乱来了……”
南宫骛重重搁下茶杯,掀起帘子就要发作,却在那瞬间不由停住了。
堂内人声嘈杂,人影纷乱,这些都没能让南宫骛分出半分注意,他的目光只如被无形丝线牵引,直直只朝向那人。
那是个身着玄衣白裳的女子,梳着少女发髻,端坐于桌前,双手垂于膝上,神色冷淡且肃穆,正经得简直像寺庙里的菩萨。
——正是之前他在铸剑坊遇到过的那名玄衣女子。
小二站在她对面,犹在嚷嚷:“这位娘子你出去打听打听,要是在道上没点名声,谁敢在这条街上开馆子。现在趁掌柜的还没看到你,赶紧走,我看你是外地人,又是女人家,才不跟你计较的……”
女子则淡淡道:“是你说的,茶水不需钱。”
南宫骛不禁笑出了声。
小二面色发青,道:“你胡搅蛮缠!你当我们这儿是善堂呢,茶水是附送的又不是布施的,你一分银子不花,还想喝不要钱的茶水,哪里有这种道理!”
接着便喋喋不休了许多骂人的话,这小二是个粗人,骂人直往下三路,用词叫人作呕。这些话莫说是女子,便就是市井里莽夫粗汉听到都要生怒。
可是那玄衣女子却并不恼怒,她只是默默拿了身侧佩剑,站起了身。
见到她手中佩剑,南宫骛神情一动。
他记得清楚,在铸剑坊外偶遇之时,这女子明明两手空空,不仅如此,她裙上还曾挂着一枚白玉环佩,而此时她的裙上已是空空荡荡。
南宫骛于金石一道颇有心得,当时虽只匆匆两眼,但他已看出那女子的白玉环佩质地纯净,透色润泽如水,堪称极品。这种极品白玉当得传家之宝,万不可能随便就遗失的。
难不成说,这女子是拿传家的宝贝换了这剑?
南宫骛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,脱口便叫住了她:“这位姑娘,借你剑一观。”
玄衣女子听到声,移目看来,她双瞳犹如黑沉深渊,看不清神情。她先是顿了一顿,不知想起了什么,方才走了过来。
她将佩剑放在桌上,缓缓落坐在南宫骛对面。
南宫骛拿过剑,一边看这剑,一边还用余光瞧她。这玄衣女子坐下时先站在了凳子前面,似乎犹豫了一下,绕到凳子前面,最终才坐下。落坐后她又将手规整地放在了膝上,姿势很是规矩,规矩得有些僵硬。
她为什么先退一步,难不成还想跪坐?
南宫骛没有开口,他记得自己是要看剑的——这剑长二尺七寸,剑鞘镶嵌的是最次等的绿松石和青玉,有一些鎏铜银的花纹,剑首还挂着一条长长的青玉流苏剑穗。整支剑的做工实在粗糙,并不像是剑客的剑,更像是某个穷秀才买来点缀门面的饰物。
再拔出剑来一看,南宫骛便是面色一沉。
“这剑没开锋?”南宫骛把剑扣在桌上。
早在铸剑坊第一面的时候,南宫骛就注意过这女子的手。老|江湖看人,最先看手,练的是什么功夫手上就会留下什么样的痕迹,而这女子的虎口有很重的老茧,明显是常年用剑留下的。
但真正用剑的人,怎么会买这样的玩意儿?
南宫骛不知怎地突发了好心,劝她道:“即便是打算自己开锋,你也不应该买这东西,这剑就是一块糙铁,毫无火候,连刃都磨不出来,买它有什么用?”
那女子却是毫无情绪地答了一句:“人有锋刃,刀剑自利。”
南宫骛听得一怔,一时捉摸不透她的深浅,想到那白玉佩,他又问:“你该不是拿你的玉佩去换了这剑吧?”
而那女子竟点点头答:“我没有你那种纸。”
“纸?你说银票?”
女子点头。
“……你可知道,你那玉佩,可以买一千把这种破铜烂铁了。”
“钱货两讫,童叟无欺,做生意的人也有不易,不应赊欠。”
南宫骛都被她气得笑了:“童叟无欺是商贩们哄人的话,不是用来告诫客官的。罢了,我今日便大发一回慈悲,只要你开口求我,我就去找那坊主算账,替你把玉佩要回来。”
谁想那女子竟然摇头,道:“已经给了他,再要回来,不好。”
南宫骛当下双目都睁大了,他自诩离经叛道,常人不能理解之事物他亦可视若平常,却也不料还能听到这般古怪道理。他不禁猜测,难不成这女子是故作此言,哗众取宠?
然而她的神情却实在过于淡漠,南宫骛心知即便刻意伪装了神情,但气息的起伏也骗不了人,她的气息平静如一潭死水——只怕她真是这么想的。
南宫骛不免觉得自讨没趣,冷哼一声道:“罢了,反正和我没关系。”心里不痛快,他转头没好声气地喊,“小二,酒菜怎么还不来!”
小二噤声缩头候在隔间外,听声便立马换了笑脸,殷勤地探进来。
之前分明是南宫骛未来得及点菜,可小二并不敢争辩,只说:“立刻就来、立刻就来,不知公子您想要哪一等的席面?”
“你说呢?”
“嘿,是我糊涂了,南宫公子自然是要最好的,这就去准备。只是,之前陆大公子曾说要送凤翔楼的酒菜来……”
南宫骛冷笑一声,说:“听不懂话?”
“是是是,小的这就去催后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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