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病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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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玥容也没回避嫔首义务,她给自己排的时间是最长的。于是当乾清宫内张灯结彩觥筹交错时,玥容依旧守在皇后床畔,正小心翼翼绞干棉帕子为钮祜禄氏擦身。
钮祜禄氏叹道:“你无须在本宫这里浪费光阴,得空还是多陪陪万岁爷才是。”
玥容抬起恬静脸儿,可怜兮兮地道:“娘娘要赶我走么?”
她才不觉得老康需要人陪,何况有佟贵妃在——今儿是除夕宴,不知要来多少佟氏的家臣,贵妃既然风头无两,她去添乱做什么?没的惹人晦气。
何况她在皇后这里也并非无用功,哪怕她没干实事,传到外头也是她一片诚心。并非她奴性作祟,而是婢妾侍奉嫡妻、臣下侍奉君王、晚辈孝敬长辈,这在封建社会都是值得称颂的美德,哪怕传到太后和太皇太后耳里,也只有夸赞她的恭顺。
换句话说,也是为她镀金。她才不会老老实实照玄烨的准则去当个妖妃呢,有更好的路子,何必落得人人讨打?
团结该团结的,敌视该敌视的,这才是生存之道。
玥容轻车熟路帮钮祜禄氏捏了一遍身,好让她僵硬的肌肉慢慢放松起来——她才不会说常拿万岁爷当模特练习——待钮祜禄氏渐渐露出困意后,玥容才扶她躺下,为她掖好被褥,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。
到了交班的时辰,敬嫔和端嫔已在外殿等候。
玥容是特意将两人排在一起的,因敬嫔为人有些粗心,做事不够细致,端嫔胆子又太小,只怕钮祜禄氏翻个身她都能急得兵荒马乱,让她俩一起搭班,倒是能互补互足。
何况王佳氏跟董氏入宫之前便已结识,两人早已好得如亲姊妹一般了。
得到玥容批示,二人感激不尽,行完礼便躬身进去看望皇后,犹自勾肩搭背,你扶着我我扶着你,互相壮胆似的。
只那副亲密无间的暧昧之姿,实在让人浮想联翩。玥容就诧异皇帝怎么没想到查查她俩?倘若宫里竟有真百合,那肯定非端嫔敬嫔莫属。
她都从没想过去搂娜仁的腰呢——而且娜仁的腰部积了一堆游泳圈,现在打死也不叫人碰。
从坤宁宫出来,玉烟问道:“娘娘是去乾清宫赴宴呢,还是回咱们景阳宫?”
按道理,她是该去老康跟前敬杯酒的,顺便汇报一下皇后病势,但玥容实在乏得厉害,也无心应酬,光想想丝竹声都觉得吵闹,她便不去触佟贵妃霉头了。
玉烟搀着玥容胳膊,让张小泉在前方打着灯笼,再去叫一乘辇轿来,没看娘娘累得路都走不动了么?
以前玥容是不愿如此招摇的,不过侍疾了这些天,偶尔破破例也好,反正也就几步路。
正要启程,忽见廊下一个黑影望轿子扑来,口中直呼,“安嫔娘娘,求您帮帮妾身,救救公主!”
玉烟忙挡在玥容跟前,柳眉倒竖,“嚷嚷什么,你是哪个宫的?”
借着廊下浅薄光晕,玥容依稀辨出那女子面貌有些眼熟,“你是住承乾宫的张庶妃?”
张氏拼命点头,眼角泪痕斑驳,一副凄楚无限的姿态。
她是进宫最早的那拨嫔妃,为老康诞下皇长女和皇四女,皇长女三岁夭亡,令她伤透了心,如今小的这个尚不足四岁,亦是七病八痛,让人烦忧不已。
清宫里死的孩子实在太多了,倒不定是被人暗害,实在古代医疗条件放在那里,嫔妃们怀胎都早,临盆时便免不了早产或难产,再碰上个医术不怎么高明的大夫……倒不如说能平安长大的才是少数。
一个母亲,接连遭遇孩子离丧,心中悲恸可想而知。
玥容目露恻隐,“四公主又生病了么?”
张氏眼泪堪堪落下,“这回情形很是不好,嫔妾怕……”
哪怕太医一早便告诉她四公主并非寿征,可张氏也不想女儿走在除夕夜里,那该是何等凄凉。宫中人言可畏,怕是还嫌晦气,大好的日子给搅和了。
何况她私心里还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站住,她余生也就这么点指望了。
玥容想了想,当娘的过分小题大做也是有的,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,倘若四公主真个命在旦夕,谁能担待?
她只奇怪张氏为何来坤宁宫,“怎么不去求贵妃娘娘?”
原本便是承乾宫的人。
张氏垂眸,近乎有些咬牙道:“贵妃忙于宴饮享乐,让嫔妾明日再去。”
这可真是……佟贵妃倒也不是大奸大恶,可她这个人吧,实在有些不分轻重,或者叫三观清奇。
玥容隐约听说过两人恩怨,佟贵妃刚进宫时,张氏没少借着女儿生病将皇帝从承乾宫请走,真真假假却也难辨,很难说没有争宠之意——张氏虽为庶妃,可毕竟有些根基,又生养过两个女儿,偶尔能得旧情眷顾,脾气亦有些任性泼辣,自然不觉得佟贵妃这种贵族养大的娇小姐会跟她计较。
可佟贵妃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,当时虽未发作,这仇却也结下了。后来张氏因失宠日渐收敛,佟贵妃便将她调来承乾宫,名为照顾,实则压在眼皮底下监视,就连后来大封六宫,都没求皇帝给她个位份,自然意在报复。
张氏悔之晚矣,她知道自己不该得罪贵妃,奈何木已成舟,也只能将苦水往肚里咽。如今她不求别的,只求安心将女儿养大,怎料这么一点微小的心愿都无法满足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