灭门之祸(上)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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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江挽玉呆愣地捡起字条展开,上面只写了寥寥六个字:无可救,不能救。

    她望着字条上苍劲有力的行楷,突然就回想起,这些年许太史曾来家中做客的场景,与爹爹称兄道弟,悉心教她读书练字,还夸赞自己聪慧好学。

    温馨往事历历在目,事到如今显得可笑至极。

    方才娘亲劝诫往后不踏京城,她还懵懂无知,此刻终于能理解了那句话。

    京城无人情,只拜权与势!

    江挽玉转身跑进雨幕中,而刚踏出太史府不足百米,便被中途杀出的一个黑衣人踢中狠摔在地,然后那人扯着她的后颈,直径往前走去。

    “放开我!”江挽玉奋力挣扎,手脚并用地攻击着,意外划过此人腰间撞到硬物,定睛一看才知是块令牌,上面刻着四个小字:通天宝殿。

    黑衣人似并未察觉异样,轻巧飞身就进了将军府院中,松手直接将她扔在地上,对面前一众同伴道:“有个漏网之鱼。”

    江挽玉在暴雨中勉强睁开眼,终于看清了自己熟悉的家,此刻已沦为地狱。

    百名家奴横尸遍地,残肢断臂混着淋漓鲜血,被雨水冲开散落各处,血又顺着雨水四处流淌,几乎染红了这夜色。

    十多个黑衣人正在用刀砍下那些尸体的头颅,整体的摆放至一旁,而那堆首级中,被放在最前面的是将军夫人黎湄,她的母亲。

    黎氏双眼紧闭,眉头紧锁,似乎还维持着生前的愤恨。

    江挽玉所趴之地,正好与母亲的头颅对上,此番触目惊心之景,让她心中苍凉倍增,小心翼翼地唤道,“娘亲——”

    身后有脚步声响起,只见江浯浑身泥污拖着重刀,腰腹处不断渗血,染红了大片衣襟,显然受了致命伤,整个人虚弱不堪,踉跄着走向江挽玉,“玉儿快跑…”

    此刻感受到身边黑衣人稍动,江挽玉慌忙回头,却只见眼前一道寒光乍现,直冲江浯而去,她甚至来不及叫唤,就眼看着那剑直插进父亲的胸口。

    江浯叱咤一生,却是这样骤然地倒下了,他直勾勾地看着江挽玉,眼中似有许多未诉的话语。

    江挽玉浑身僵硬,呆望着父亲刚断气的尸首,不过片刻就被人手起刀落地砍下头颅。

    几秒后,她全然不顾地失声尖叫,孩童尖锐的声音划破了这静谧的夜晚,俨然已是疯魔了。

    数十个黑衣人将她围了起来,其中方才携带令牌的那人与同伴对视一眼后,抽出腰间匕首,正准备往江挽玉脖颈处刺去,后者连番挣扎,不停往外尖声呼救。

    本是无谓之举,然而竟真奏效了,一物破风从天而降,直接击在那黑衣人手背上,巨力使他吃痛将匕首脱手甩出,刀锋直接深钉入白墙面。

    江挽玉趁机想摆脱困境,又被黑衣人猛然揣倒,却注意到了一样掉落在地的物品,在雨水冲洗下发出冷冽光泽,她迅速地将此物拾起,玉体冰到刺骨的温度让整个人逐渐冷静下来。

    黑衣首领朝府外的方向道:“来者何人?”

    达达马蹄声接至,两匹重甲铁马一前一后踏进了将军府大门。在前的那位青年人高马大,一身轻甲负带长矛,脸上的疤痕从眉骨贯穿到唇边,看起来凶悍无比,他厉声道:“好大的胆子,竟敢在京城大肆杀戮。”

    见来者身手了得,气度不凡,数十个黑衣人同时握紧武器,黑衣首领向前一步。

    “我等奉命行事,还请您二位最好不要插手,否则刀剑无眼,就算多出两条命也是无碍。”

    他这番威胁话语刚落,就闻一声轻笑,是刀疤青年身后的那位。他身材不似前者彪悍,反倒是少年人的削瘦抽条,懒洋洋地骑在马背上,颇有点江湖侠客之味。

    一身素色黑袍勾勒得线条利落干净,戴着竹编的斗笠掩盖住了大半面容,露出微勾薄唇和清晰的下颌线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扫过满院狼籍,最终落到那敌围之中的弱小女孩身上流连片刻。

    少年朝那首领淡然开口,言语间却是压迫感十足,“ 要杀便杀,尔等行凶,我们缉拿,两不相干。”

    他话毕,黑衣队伍蓄势待发,却没预料江挽玉奋力从地上爬起来,抓起其中一个围堵在前黑衣人手臂,拼尽了全身力气咬住,硬生生将此人皮肉啃下来一大块!后者疼痛难当立马推阻,却是松了防线,让她溜出重围。

    江挽玉吐出口中血肉,冲到那两人马前,“我不想死!请两位公子救我!”

    全部黑衣人欲上前捉她,却被掷过来的长矛直接挡住去路。刀疤青年翻身下马,皱着眉将江挽玉上下打量一番,又转过头看向后面那位,似乎是向他征求意见,那少年却迟迟未再出声。

    江挽玉的眼睫上挂着雨珠,眼中布满猩红血丝,执着地与那马背上的少年对视。朦胧雨幕中,除了他们二人,没有人能明白那场短暂对峙之间的意味。

    须臾,少年居高临下,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,缓缓说出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你有什么价值,为何要救?”

    闻言,江挽玉沉默片刻,朝少年双手奉出一物,那是方才救她命的东西,一块蟒纹玉佩,上面仅刻单字,衍。

    她咬牙,缓慢道:“晏王殿下此刻若肯救我性命,我便是殿下永远的奴仆,任何事都可以做。”

    听见晏王名号,全场静默,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这少年便是当今天子胞弟,朝野中赫赫有名,被百姓称为武将战神的晏王梁衍。

    梁衍从马背上弯腰拿起玉佩,冰凉指尖划过江挽玉满是污泥的掌心,宛如寒风轻拂。

    他似乎对这话起了兴趣,调笑道:“这个提议不错,那——”

    “你跪本王一次,本王便替你杀一人,如何?”

    江挽玉闻言,浑身剧震,她自小身份矜贵,又有位高权重的双亲在上,从未屈膝跪过任何人。

    可如今…

    她侧目望向父母残缺的尸首,脑中回想起今日母亲的一句话,“只要你还活着,江家便不会亡”。

    她靠着父母自小锦衣玉食,无忧无虑,在求救途中初尝世态炎凉,又亲眼目睹家破人亡,被迫一夜成长,百余冤魂压在肩头。

    深知一旦身死,那江家灭门的真相,便会被这京城无数势力吞噬殆尽。

    她要苟延残喘,要找到幕后真凶,为双亲讨回公道!

    江挽玉转过头,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,俯首重重磕了一次头,“求晏王殿下救我于水火,助我为家族报仇血恨!”

    她不停磕头,额头每次都是重重落地,很快皮肉破开,撞出了一大块血口,但仍未有停下的意思。

    气氛有些凝结,梁衍却面不改色,淡然唤道:“王崖。”

    刀疤青年身份也不寻常,正是当朝大内侍卫统领王崖。

    他躬身抱拳道:“属下在!”

    “磕那么多次了,还不动手?”

    王崖愣了两秒,领悟后转身,扯出脖间悬挂的木哨吹响,霎时将军府屋顶上众多人影晃动,个个身穿银色铁甲,竟是梁衍所带领的鹰军!

    王崖拔出长矛喝令,厮杀声骤然响起。

    而梁衍利落下马,伸出筋骨松长的手,将那不停磕头的年幼女孩拉起身。

    江挽玉隔着雨幕望他,眼神格外锐利,额头上流出的血液被雨水冲刷稀释,又缓缓冒出。

    “好好看着,这群人如何一个一个痛苦地死去。”

    梁衍将自己的斗笠反手扣在江挽玉头上,替她掩住这倾盆大雨。

    “这是本王对奴仆的恩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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