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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月十五日,大吉,诸事皆宜,云上宗宗主择良时进京。整座京城都弥漫在仙人莅临的氛围中,热闹非凡,唯独那向来便纸醉金迷的天水阁异常寂静。
天水阁位于盛乐里边,比邻王侯将相的府邸,一房千金难求,如今却全被一人包下,大手笔奢靡得令人咋舌。
偌大浴池以白玉为底,金石作屏,又引入绿竹式样的水渠,宛如一汪天然温泉。
扶窈悠悠转醒时,外边大雨暂歇,天光微亮,已经接近清晨。
或许是太累了,她竟直接在温泉里睡了过去,还一睡就是这么久。
白雾混在那蒸腾起的雾气中,若非它出声,扶窈都没发现它已化作了实体:“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?”
“晚点吧。”扶窈慢吞吞地道,还带着还未彻底消去的倦怠睡意,“我现在可没有精力应付他们。”
反正,云上宗的弟子们,应该不想在迎接宗主的时候,看见她这般身份尴尬的人出现在那儿。
她也懒得分出心神,与那群不必要的人周旋。
如此一拍即合,就算发觉容大小姐夜不归宿,也没人会催着她回去的。
比起那些与她无关的热闹,扶窈还是更关心月圆之夜的那些变故。
少女闭上眼,任由热气吹拂脸庞。
理了理脑子里缠绕成死结的乱麻,回想着那一桩桩怪事,终于有了些思绪。
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,出了这个局,才能大约想明白原因。
她低而轻地喃喃出声:“那心头血,不只是为了保护阙渡,也是为了抑制他体内的灵力,或是其他东西……对吗?”
所以,当她硬生生剖走其中一滴时,三分之一的禁制解开,那混沌之中,便响起一道如同枷锁破碎的声音。
紧接着,三分之一被压抑的灵力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,足以令阙渡逆转局势,重新占回上风。
而且,看妖魔们敬畏又垂涎的表情,这灵力,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。
邪性得很。
“……”
白雾沉默。
冗长的寂静后,它道:“我没有这方面的信息,但似乎,你的猜测八|九不离十。”
很好,这一回轮到容大小姐沉默了。
心头血为什么要抑制灵力,那些灵力又是从何而来,是否跟阙渡的真实身份有关系……
这些问题,都是无解。
更重要的是,连白雾都丝毫不知大魔头身上的谜团,那她对阙渡的了解,就变得更加少之又少了。
“那下一回,再有像月圆之夜这样的机会……会是什么时候?”
“时间不算特别清楚。”
“只知道是他离开护城河的那一年中,在一场‘经年不散’的冬雪中险些遭遇不测,又大难不死地逃过一劫——”
一年内,冬雪中。
还是经年不散,应该不是普普通通的冬天。
这消息虽不如月圆之夜一般具体,但范围也足够小了。
况且,扶窈有些好奇,会是什么样的幻境,能绊住到时候已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。
她可真想见识见识。
“但可能是见识不到了,除了整体走向和节点还在所知的范围内,其余的,可能全部都跟我知道的不一样。”
白雾举了个最简单易懂的例子——
原本命运中的“两年后”,阙渡不只是能反噬妖魔,而且是他直接把护城河底这些玩意全部吞干净了。
其以一敌万的实力,可见一斑。
可是昨夜,阙渡虽同样能反噬,却只是吞了河面上那些马前卒。
他并没有真正摧毁和吞噬整个阵法,只是借此震慑住了阵眼里剩余的大魔,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,避免了一场酣战。
所以说,虽然阙渡好像确实打开了禁制,平白增涨了一大截修为。
但或因为时机未到,或因为他无法吸收融合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灵力。
总之,没有到那真正能搅出腥风血雨的程度。
由此可见,整个剧情都发生了偏移,细节已经跟白雾能告诉她的截然不同。
虽让很多事情都超出了掌控,但某种程度上,这也是个好消息。
若阙渡现在已经到能屠云上宗的地步,那扶窈就是使劲浑身解数,也绝对不可能再威胁到他了。
更别提把他逼入濒死的境地。
屏风外,脚步声渐近。
扶窈撑着浴池沿起身,并未着衣,只用蚕纱覆体:“药膏在进来左手边第三格。”
那人停在门栏前,顿了一下,并没有听从她的吩咐。
她偏过头,隔着那微透的屏风望过去。
少女纤细轻曼的身影打在屏风上,对方似乎意识到什么,后退了几步。
以至于扶窈没来得及看清来者是谁。
然后,对方便主动交代了答案。
少年启唇,语调带着些绷紧的冷峻:“内外戒严,我进不去,你的丫鬟也出不来。”
“……”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,扶窈下意识裹紧了些。
见她不说话,阙渡停顿片刻,又有意无意地打破了这一瞬略微尴尬的沉默,道:“这里的管家之前就托我问你,要不要人服侍。”
“算了,我自己上药。”扶窈抬眸,“你出去吧。”
大小姐丝毫不掩饰自己一把人用完就翻脸的秉性,最后几个字,不耐烦的情绪溢于言表。
大魔头当然也懒得跟她计较,闻言,啪的把门合上。
扶窈让阙渡回去找熟悉的丫鬟来,自然是为了给她蝴蝶骨那被磋磨破皮的伤上涂祛疤膏。
而不让这里的人来,则是因为扶窈知道天水阁跟云上宗联系匪浅。
昨日之事,扶窈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。
包括她身上这异常的伤口也不一样,都需要遮起来。
所以,见状,只能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容大小姐劳烦一回,自己给自己上药了。
半个时辰后,扶窈推开门的第一件事,便是将手里的丝绸扔给阙渡:“那就只剩你给我擦头发了。”
她手臂酸痛,抬都不想抬起来。
阙渡望着那片丝绸,再看向大小姐垂落至腰、繁多如瀑的青丝。
“……”
“你没说过我还要做这种事。”
阙渡攥住丝绸,模样相当冷淡。
扶窈却已经越过他,坐到了窗边的榻上,闻言,头也不回,语调还是懒懒的,似乎一点都没把他的不悦当做一回事:“那就现在说吧。”
连白雾都诧异,若说之前是她强势,那如今平等交易,哪有把人呼来唤去的道理?
白雾:“你多少还是……”
“怎么,在杀人未遂之后,要刷一把他的好感吗?”扶窈悠哉悠哉,“总归,就算不差使阙渡,他肯定也想弄死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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