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费点精力。扶窈抬起眸子,望向那门口的半边衣袂。
她可不记得自己让阙渡在门口守着。
……看样子,迫不及待的,可不只是她一个。
少女似是一点都没有嗅到风雨欲来的气息,握紧手里的东西,坐回榻上,懒洋洋地倚着,仍跟往常一样随意地命令他:“过来。”
阙渡站定不动,视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厢房内的全貌。
“我们好像还没有彻底撕毁约定吧?”大小姐挑起秀眉,“我让你过来,然后伸手,我有个东西要给你。”
少年的视线仔细扫过四周,最终重新落在她那殊绝的容貌上。抿唇,敛住那一丁点的情绪,不紧不慢走到她面前。
除了不再听大小姐那趾高气昂的指使以外,阙渡仍是之前那副模样。
不见血时,便疏离冷淡至极,总是没什么表情。
——直到看见她放在他手里的那小小一颗褐色丹药。
阙渡神色一变,微垂的眸子直直剜向她。
“看你这么没耐心,正巧我也没有了,那我们就提前一点来交易。”
容大小姐撑起脸,微扬起尖巧的下巴。
“你吃了它,然后,我把你想要的东西告诉你,如何?”
阙渡扯开唇角,语调冷寒:“看起来,这笔交易并不划算。”
语毕,便不加犹豫地将药丸捏碎,又曲起手指,运转起灵力来。
然而还没来得及召出剑,长链忽地显形,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拉到扶窈面前。
借着那一瞬贴近时的惯性,扶窈已将符纸严丝合缝地摁在了少年心口处。
啪。
一击就中。
与此同时,颈间项圈也由无形透明变回实体,一寸寸收紧。阙渡的呼吸声愈发急促粗重,脖颈青筋一根根暴起,看着怖人至极。
一切都不过是一刹那的事而已。
扶窈紧紧攥住链子,因为太过用力,掌心几乎要被磨破。她的手止不住发抖,语气听上去却极平稳镇定:
“料到你不会吃,没关系,这张符也是一样的作用——”
“从现在开始,没有我的解药,你时时刻刻都会剧痛不止,一运转灵力便会加倍。”
阙渡本就没恢复好,打败唤天隼后更是不知为何元气大伤。
既然他没有选择温养调理静脉,那这张符对付现在的他,绰绰有余。
所以她选择先下手为强,阻止了阙渡动用灵力,让他彻底失去占据上风的可能。
少年颈子被缠住,双手都被长链锁得严严实实,牢牢扣在身后。
霎时袭来的的剧烈的疼痛与近似扭曲的桎梏逼得他难以动弹,只有布满血丝的瞳孔勉强下移,牢牢看向扶窈的小腹。
如同一条濒死时仍不忘撕咬猎物血肉的蛇。
下一刻,扶窈就感觉到腹部一阵阵的绞痛。
她两眼一黑,噗的吐出一口血,全洒在阙渡身上。
丹田沉寂的子蛊,似乎得到了母蛊主人的召唤,缓缓复苏。
“很遗憾,”扶窈咽下喉间腥甜,艰难地吐字,“……你还是慢了一步。”
她已经提前用过丹药,两个时辰后加倍反噬这股剧痛跟毒性。但两个时辰内,只会感受到百分之一。
蛊是阙渡先下的。
但毫无疑问,现在,是她领先了。
——至少暂时是这样。
就算她现在是不好过,但阙渡的状况可更是差得远了。
脸上那几道被唤天隼抓出来的伤痕重新渗出血来,不断往下流。
脖颈经络已经乌得发黑,顺着蔓延至全身。手腕处已经隐约可见那道紫色长蛇般的痕迹。
耳边只能听见沙哑破碎的嘶声,断断续续,甚至组不成一个完整的音节。
如同困兽最后的哀鸣。
扶窈没有看他,或者说,已经没有力气再抬起眼睛,只紧紧盯着那张符箓。
符纸不断燃烧成灰烬,很快便只剩半张。
全部用尽后,想也不用想,阙渡肯定会直接晕过去。
可是不够。
远远不够。
他很有可能在子时之前醒过来。
扶窈要万无一失,就不能赌这个可能性。
好在她准备的,也不只是这一个筹码。
少女深呼吸着,语调仍然有些发颤:“——阙渡,你不会忘了,自己当过十几年的马奴吧?”
事实上,阙渡还没有告诉他,他叫这个名字。
当听到时,少年充血失焦的暗红瞳孔一震,明显有丝愕然。
周身紧绷的气息都为之一松,抵抗减半后,符箓的作用更是明显。不过一眨眼,他颈间的纹路已经狰狞得似乎要裂开,乌色几乎蔓延了那一片皮肤,仿佛一张酝酿着随时准备张开的血盆大口。
扶窈咬牙:“……你乖乖听话,本小姐心情好,就大发慈悲……咳咳,施舍你一回,把你那些比现在还糟糕的事情,咳,告诉你……”
扶窈就是要借此告诉阙渡,他不为人知的过去,他自己都不记得的过去,她都知道。
这样子,等阙渡晕过去再醒来的时候,最先想的就不会是逃跑或者动手了。
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,从而引诱着他主动走进圈套里。
这一招,她已经用过不止一次,足够熟练。
哪怕被子蛊搅得神智快要不清醒,也能下意识地编出这一通好听的谎话。
然而腹部的痛意实在是太过强烈,那子蛊不停地嗡动着,连着她的小腹也感受到一阵接一阵下坠,扶窈难以控制地又吐出一大口血。
这一回,尽数吐在阙渡的脸上。
鬓边、眉眼、鼻骨。
有些顺着往下滴,落在少年抿得接近脱力的唇上。
扶窈意识回笼时,便亲眼看着——
他抿住那滴下来的血珠。
然后,舔了舔。
一瞬间,她想起了那只惨死在大魔头手底下的唤天隼。
扶窈头皮发麻,下意识加重那摁住符箓的力道。
手腕却突然被死死握住,难以移动一寸。
她几乎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,脑子陷入短暂的空白,错愕地睁大眼。
也是这同一时刻,局面彻底逆转。
链子从脱力的手里滑落,啪嗒掉在一旁,符箓灰飞烟灭,少年失去了桎梏,蓦地垂下脑袋,顺势埋在她颈间粗喘着。
他们彼此之间已经没有半点距离,全然贴在一起,或者说,他牢牢地压住了扶窈。
呼吸尽数喷洒,模样亲昵如情人。
另一只手,却已经从后面掐住了大小姐纤细得仿佛随时可以扼断的颈子。
他手上力道一重,便轮到扶窈体验那濒死的窒息了。
扶窈甚至来不及再过多的愕然,因为她很快就失去了思考的力气,眼前一阵阵的发黑,倏忽被逼到死亡边缘。
大小姐毫不怀疑,阙渡下一刻就会掐死她。
但他只让她保持最后一丁点清醒,体会着这种近乎折磨的感受。
扶窈的五感都几乎被痛意覆盖,整个人都陷入混沌之中,只能隐约感觉到少年的面庞突然凑近。
他的唇一下子贴得很近,似乎是吻上来。然而少年停顿了一下,却不知道在想什么,骤地拉远了距离。
取而代之的,是伸出手指,一点点抹走了她唇边溢出的血。
像一条狗一样,都舔了干净。
他的呼吸似乎仍旧带着痛意,声线也几乎嘶哑非人,猛烈咳嗽之后,他一字一顿,费力地道:
“……大小姐,谢谢你的血,和你的消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