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让人跑出去找了名医上门问诊。不过,她这病并非风寒风热,是被灵气波及导致,大夫把脉之后说不出个所以然,只道是好好休养,开了几幅寻常的药方子。
扶窈让阙渡亲自去煎了两个时辰,端上来,闻了一下,差点作呕,直接让他拿去倒掉。
阙渡面无表情,并没有感觉到被人戏弄后的不悦,全然按照她的吩咐去做。
反倒是扶窈转念一想,让他先把药罐放在一旁:“过来。”
阙渡站定在床榻侧,隔着朦朦胧胧的纱,望向正半倚着的少女。
扶窈似乎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意识,或者压根没有把他看作是个男人,打了个哈欠后便吩咐道:“你脑袋低点。”
阙渡抿唇,仍旧照做,向前倾身。
这样子,他们正正好好可以平视。
扶窈眯起眼睛,细细扫过他脸上深可见骨的伤痕。
有的甚至未曾完全结痂,仍旧是血汪汪的一条缝,里面还不断渗出污血来。
……依照大魔头那夸张的痊愈速度,这可不应该啊。
再联想到他昨日夜里时异常紊乱的呼吸,以及甚至来不及避开谢霜袭的迟缓动作——
恐怕都跟唤天隼的眼睛有关。
阙渡花了这么多心思得来这玩意,总不可能只是为了尝个新鲜吧。
大小姐凑得这么近,打量他又打量得太明显,饶是阙渡并不想看她,也不得不把视线落在那张脸上。
扶窈一醒来便烧着,如今看样子确实有些烧迷糊了,整张脸像是抹了胭脂,一片熏红。
吐出来的气也是温热的,与他冰凉的呼吸迥然不同。
往下一点,便见她披了件白狐裘,却没有系严实,隐约可见里面只着一件单薄寝衣。
很轻、很薄,像是蚕纱做的。
阙渡唰的抬起眼睛,重新对上少女的眸子。
到了病中,容大小姐才终于有了初笄少女该有的情态,眉眼看上去无害了许多。
唯独那张唇,吐出来的词句一如既往的带着刺:
“本来还想跟你聊聊你的仇家……可惜真不巧,病了,那就辛苦你再被不明不白地通缉一日吧。”
……
赶走了阙渡,扶窈又懒洋洋地躺回被褥里。
她的准则是,她不好过,大魔头也别想好过。
留这么一句话,让他自己琢磨去吧。
缓了缓,她便又让白雾来找唤天隼眼珠的用途。
不找还好,一找,多达百条,令人眼花缭乱。
少女听了两句便连忙喊停,想了想:“既然唤天隼掉毛通常是在求偶期,那就把这个条件也加上吧。”
然而,哪怕已经详细到了雄隼求偶期眼珠的作用,出来的答案仍旧令人目不暇接:
普通人配合入药可以延年益寿,一次性大补则容易过头暴毙。
修士用,则有或重塑灵根,或炼出剧毒,或加入玄铁以铸成上等佩剑,或配合某秘笈炼出八种符咒等一系列用途。
白雾弱弱地道:“唤天隼被杀到濒危,就是因为他全身上下各个部位都有妙用嘛。”
所以,还真不好说阙渡要拿这玩意干嘛。
理一理,大抵两种可能:
要么调理他那始终不见好的经脉,要么给她下毒。
“应该是……前者吧?毕竟他要是恢复,就有能力直接把你杀了,或者反过来威胁你,让你说出他被追杀一系列的事,不必浪费这么辛苦得来的药材。”
扶窈双手合十,脸庞上难得有些虔诚:“希望上天保佑他能下毒。”
她相信,大魔头这么聪明,一定能明白——
调理自身不一定百分百有大用,说不定也只是从三成恢复到四成,聊胜于无。但下毒,百分百能让柔弱不能自理的容大小姐痛不欲生。
再借此要挟她,岂不是更稳妥?
扶窈已经在短时间内,想清楚了下一步。
若阙渡选择下毒,她的乾坤袋里有这么多灵丹妙药,压制几个时辰的剧毒肯定不成问题。
大不了等她拿到三滴心头血了再毒发。
但若是大魔头想要修复好自己半废的经络,并且好巧不巧、该死不死的,那唤天隼的眼珠能让他恢复了七成以上。
那无论扶窈手里有什么,大概都打不过他了。
然而白雾显然没有听懂她的算计,震惊之后便作一团肉眼可见的雾气,盘绕在她床榻边,足以见得其情绪有多激动。
不等它发挥,扶窈便被前来拜访的路云珠吸引走了所有注意。
只见那颗熟悉的小脑袋从门缝里钻出来,正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。
扶窈摆了摆手:“我生病了,你别凑得太近。”
“容容师姐,我不怕的!”路云珠毫不在意,东张西望,见厢房里没有别人,立即不再蹑手蹑脚,一下子就窜到了她的床边。
修士百病不生,百毒不侵,从来不把这些“风寒”看在眼里。
路云珠蹲在她的床边,眼睛亮晶晶,像一只可爱的大猫:“师姐,你上次问了团团,这次我带它来看你啦!”
说着,她便把怀里的白狐狸放在榻上,邀功似的往扶窈怀里送,
近距离接触一只几乎陌生的灵兽,扶窈险些心跳骤停。
好在她经过几回接触,已经知道路云珠没有坏心,又见路云珠的手模仿那日的阙渡一般,一直落在狐狸的后颈上,控制着团团,这才重新镇定下来。
摸了摸狐狸毛,说了几句话,又送了一些有利于治病的宝贝,路云珠见她精神不佳,虽然还想多贴一贴扶窈,却也不得不识趣地道:“师姐,你先休息吧。”
纠结了半天,小朋友还是忍不住说出自己真实的来意:“我好像听说,你昨天跟霜袭师姐她……然后,她还打到你了。”
路云珠昨晚自然不可能被带到角斗之境里,是以,她只听到一些风言风语。
那些经历者都讳莫如深,什么都不肯讲,只告诉了她这些。
扶窈不打算跟她细讲。
这件事上,谢霜袭折损了自己最骄傲的灵兽,又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。依照血契,唤天隼死后,她恐怕也要元气大伤,吃的苦头完全已经够了。不需要再让路云珠进来主持正义。
扶窈微笑道:“不是什么大事的,云珠不用太担心。”
“……好,我下午要出去买糕点啦,明天带好吃的再来看你哦!”
路云珠满足地抱起团团离开了卧房,一推开门,便差点撞上了那一身寒气的少年。
发觉是个熟人,路云珠正想打招呼,一抬头,便察觉到阙渡那冷得透骨的眼神。
肉眼可见的不善。
……看起来,这个哥哥不是很欢迎她的到来。
路云珠又瞧了扶窈一眼,没说什么,抱着团团跑开了。
倒是扶窈发现大魔头正跟门神一样站在那,着实怀疑这人不怀好意。
不是让他出去了吗,怎么不打招呼又回来了?
阙渡双手抱胸,冷漠吐字:“你就不怕她那狐狸突然发狂了?”
“不会。”
“不曾想大小姐对人如此信任。”
就算脑子尚且不清醒,扶窈也能听出,这人不是在关心她,只是单纯地挑刺。
她懒得理他,随意地道:“以真心换真心吧。”
总归,结交了路云珠不是件坏事。
人都自己找来了,她还能把这小朋友赶走不成?
阙渡垂下眼,比女子还要纤长些的睫毛投落下一片阴翳,语调平和:“看起来,是只换可利用之人的真心。”
扶窈受不了他在这儿说这一通不明所以的话了。
怎么,吃了那只鸟的眼睛,会导致人精神也跟着不正常吗?
她白了大魔头一眼:
“看来你也清楚得很,我对可利用之人都是另一幅面庞。那昨日何必还要自作多情地问我,想从你这里拿走什么东西?”
她对他的态度,自然是肉眼可见、天地可鉴的坏。
别说跟路云珠相比了,甚至还比不过谢霜袭跟她那群总找茬的跟班们。
阙渡自然不会因为她这几句讥诮而动怒,停留在她面庞上的视线始终沉沉,半晌后,径自退了一步,关上了卧房的门。
“…………”
“这算是得逞之后就得意忘形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