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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少年抬起手,轻轻碰了碰屈景明的眉骨。……被指尖轻抚过。
他面色一冷:“干什么?”
伤口沾了水,少年的手也是冷的,冰冰凉凉。
指腹很软。
轻轻蹭着、抹去伤口下的血痕。
血被雨水稀释了,伤口发白。
“很疼?”
鬼魂低声问。
满是歉意的声音,低低柔柔的。
邵嘉禾有些轻度的晕血,但见到屈景明的伤,又担忧地上前查看。
屈景明看到屋檐下——空荡荡的角落,什么也没有。本该如此,但他身旁多出来一个鬼。
已经死了,反而在担心活人。
少年柔软的指尖已经摸到他的眼角,仔细擦掉了一点血迹。
即便不看他,也能想象到对方此时的样子……干干净净的眼睛,苍白的脸,为了看清伤口而靠得很近。
比起人类,他反倒更像被吓到。
“你是很怕我?”
邵嘉禾只能含糊说:“还好吧……”
其实不害怕才奇怪……他是鬼,屈景明是原主,被他占用身体的人。
屈景明也没说信或者不信,突然面露厌烦地拨开他的手。
好端端的又怎么了。
他们现在……一种危险关系?
邵嘉禾想到这个词,很贴切。即便看他不顺眼、敬而远之、不耐烦,但现在被绑在一起,他们彼此共存共生。
不是一般的麻烦,不管是哪一方出事,另一个也跑不掉。
屈景明知道这点……这才忍了他的存在吧。
按照身体和灵魂的规律,早上六点他们两人才会换回来,眼下才八九点,除了写作业就没什么别的事情了。屈景明在阳台搬花盆,邵嘉禾则在楼下写周末作业。
经历了今天的两件事,一人一鬼彼此熟悉了些。
但其实也不是很熟。
二楼卧室就一张床,桌子和椅子。屈景明涂完药就躺下了,他收到信息,问明天去埃及展的时间。这不是发给他的,是发给鬼魂的。
通讯录一划拉,里面多了班上几个同学,估计是今天鬼魂加上的。
一只很受欢迎的小鬼。
回到家,他的心情恢复了正常,在窗边拿了个银色打火机玩着。
限量的东西,昂贵危险的玩具,在他手里折磨地打开拆开,火焰点燃了又熄灭,最后被随手丢进垃圾桶里。
他回忆今天发生的事,那个鬼少年的举动。
耳机里是朋友的闲聊。
“之前的意外怎么说?”
朋友问。
指的是车祸。
“就那样。”
“……这么离谱啊。”
廖遥也知道屈家的情况多复杂。
他换了个话题:“你撞邪那件事,还没处理好?”
“这种事怎么处理?没人知道。”
“我靠,真的被鬼魂缠上了?是聂小倩那样的美人吗?让我看看?是不是一直缠着你贴贴?景明,你艳福不浅啊……”
“都说了那只鬼是男的。”
“哦,对哦,是男的。”廖遥马上丧失了兴趣,“你身体好了吧?这几天出来玩呗?休息这么就不无聊哇?我新买了一辆车,酷毙了跟你讲,来飙车啊,快点。”
他们这圈人不是发小但玩得来的,都是在车道飙车时认识的。
像裴至、廖遥这波人,他们都家世相仿,性格也差不多,一来二去也成了熟人。
他已经有段时间不玩车了,前段时间因为车祸住院了很久。
由于小鬼的存在,他并没有觉得很无趣。
不请自来的鬼魂,还在楼下奋笔疾书写作业。
与鬼共处,很新奇。
“后天我过去,那只鬼跟我一起,你可以和他聊聂小倩。”
廖遥犯愁了:“怎么鬼也一起去啊,万一他对我下手怎么办?听说女鬼都喜欢夜袭纯情少男,男的会不会也……”
“夜袭你?”
“是啊,这样很危险。”
“他怎么可能对你感兴趣,想多了吧。”
“??你这样说得我好像很没有魅力!怎么,难道他只对你感兴趣?包办婚姻不可取!”
“你说得对。”
他将电话挂了,下了楼,室内空荡荡。
但有一只鬼在写作业。
看得到就是有人写作业,看不到就是灵异事件。钢笔悬空,作业本凭空被翻动,椅子也无故被挪开。
屈景明将手机屏幕亮给空气看:“裴至给你发了明天的埃及展时间,问你大概几点去。”
“让他决定吧,反正都可以。”
邵嘉禾头也不抬。
但他心里也疑惑,怎么他做了鬼,还得去社交,以后这种事只会更多吧?
屈景明听完回答就去了阳台,小鬼继续写作业。
过了半晌。他听见屈景明回了客厅,抬头瞧,那人拿了纸巾擦手上的尘土。大概是因为阳台淋了雨,他的花都浇湿了。
邵嘉禾以前就很习惯观察这些细节,九班的其他同学会主动和他介绍自己,但屈景明不会。他俩不熟,不是同学也不是朋友,对他来说,只有这么观察才能获取信息。
毕竟如果他开口问,就像在和屈景明闲聊,显得他俩很熟的样子。
邵嘉禾看了看他,又低头继续写作业。
他还是在艰难模仿屈景明的笔迹。
唉,费劲。
屈景明瞄了眼沙发:“你今晚在这里睡?”
“不方便的话,我睡地板就好了。”
邵嘉禾正在捣鼓数学题,反应慢了半拍。
一眨眼,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桌前,轻轻拨拉着他的笔杆,好像是很无聊似的。
“我找了新的通灵师,但他还在国外,得过一段时间才回来。”
他冷不丁说了个大事件。
邵嘉禾听到他准备驱鬼,心里既松了口气,也有点忐忑。
通灵人的说法,决定了他接下来的命运。
继续飘荡在人间,离开身体去投胎,还是魂飞魄散?
想到这里,他才回忆起昨天他的新发现——他的身体时而透明,时而接近真人的身体。
他看了看自己的手,今天是后者,只比身旁屈景明这位活人的身影略微透明了些。
好奇怪。
似乎是靠近别人,才会慢慢出现这种情况。
难道,他是吸了屈景明的阳气?
既然这样……他在人类身边待久了,魂魄会产生新变化吗?
他现在看起来,只比正常的活人略微透明了些。
再这么发展下去呢。
变成更强悍的鬼?
如果能挣脱他和屈景明的距离就好了……重获自由,先回家看看,然后了无牵挂投胎做人。
屈景明已经与廖遥他们约了时间。
他拨了个通话,与俱乐部预订后天的场地。
眼角一睨,身旁多了一个人影。
少年似乎是有心事,连之前惯有的那种害怕都忘了,认真思索着看向他。
“有事?”
“你先讲完电话。”
屈景明与对面说了声,就将通话挂断了。
“其实也没什么,”邵嘉禾将自己的发现解释了一遍,“就是好奇会有什么影响。”
在屈景明的印象里,鬼魂是没有实体的,魂魄游离,也只有阴阳眼才能见得到。
没有实体的鬼魂,反而因为靠近活人而有变化。
他问:“你是靠近我才有反应,还是包括其他人?”
“不知道。”邵嘉禾也犹豫道,“但你有没有受到影响?比如精神萎靡不振……之类的。”
故事里,被鬼魂吸了阳气的男人,第二天都浑浑噩噩的。
但是……屈景明似乎很正常?
“嗯?没有。”
“噢。”
“你平常都只跟着我?”
屈景明问他。
“嗯。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他继续询问。
问到这里,邵嘉禾沉默了。
应该说自己的名字吗?
如果屈景明知道了,接下来连他的坟墓……家人的坟墓都能找到。
“是你不想说,还是忘了?”
这么解释也不是不行,死亡刹那间忘记了自己是谁,以至于滞留在人间?
邵嘉禾犹疑地点点头。
“忘了?”
屈景明向他确认。
“……嗯。”
“完全没印象?”
“我的名字……可能是一种植物。”
他含糊道。
“你叫草?”
“……?”
“开玩笑的,草这个名字不适合你,你叫小花还差不多。”
似乎是这句玩笑让他开心了起来,他很愉快地把支烟点上了。
邵嘉禾:“……”
对话就此结束。
他们之间的气氛和缓了一些。
邵嘉禾慢慢飘到了远处,他其实是想多和屈景明接触的,因为好奇自己的鬼魂身体会变成什么样……但对方看起来似乎很忙。
干脆找别人好了。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他就想到了那位屈景明的朋友。
裴至。
刚好他们明天早上一起去埃及展。
他想得入神。
“你的身体,为什么也像活人?”
冷不丁的一句话,青年的右手陡然搭在他脸上,像是在描述轮廓,沿着脸颊往下抚到脖颈。
长指温热,摩挲着皮肤,给人感觉很……奇怪。
“你摸起来像活人。”他说。
……?
邵嘉禾本来就有点怕他,被摁着脖颈,又说这种恐吓的话,整个人像是都被定住了,甚至不敢看他。
沿着t恤领口,往下也是奶白光滑的少年人的皮肤。
屈景明瞥了眼他的表情。
一张清纯的少年脸,眼神躲闪,很紧张似的艰难地咽着空气,喉结微滚。
……对他的触碰反应这么大。
其实只是好奇鬼魂的身体。但小鬼被碰一下就紧张成这样,屈景明只得慢慢撤了手。
啧。
“很难受吗。”
他问。
“……没有。”
“那你紧张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