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只阿雀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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帘。刚要叫声二哥,却正对上谢沉云那打着哈欠、大嘴朝她的俊脸,顿时脸色发青,扭头就要走,又被大哥大手一挥,拎着后脖颈揪了回来。
“见了大哥,招呼都不打一声?”
“……大哥。”
“沉璧今日有要事在身,已和夫子告假。至于我,正好要去鹤山学院办些事,就劳三妹载我一程了。”
“……应该的,应该的。”
阿雀在心里狂念阿弥陀佛。
到书院的路似乎从未这般漫长,连宋守常在书院门外喊她名字的声音竟都变得异常悦耳。马车刚一停稳,她便飞快扯过书包,身手利落地掀起车帘、一跃而下,不计前嫌地一把拉过宋守常,刚要走,便听得大哥在身后笑盈盈喊她:“雀雀——”
“不愧是我们谢家女儿,这身姿,不练武是可惜了。”
……才不要!
她本就生得不中用,只剩一身细皮嫩肉倒还白净可观,还要去日晒雨淋不成?也没听别家小娘子舞枪弄棒的!
谢阿雀心想道,自己别的本事不大,装聋作哑倒是一绝,充耳不闻便走了。
走出老远,才发现自己一直拉着宋守常那小子的袖口,视线一低一抬,见宋家小儿那副看傻眼的模样,忽觉右颊又痛起来,忙避如蛇蝎般、猛地松开他手,扭头便往凤鸣阁跑去。
只恨她人矮腿短,还是没跑两步,便被宋守常追上。
“等等!等等!”
他跟在身后两步远,一迭声喊她:“谢阿雀,你等等我,我有东西给你!”
“什么?”
“你拿着,这是我阿娘做的药膏,每次我被阿爹杖——被阿爹训了,她便帮我上这个药,很快便就不痛了,一日半就可下地。我问过阿娘,你脸上的红印,稍稍涂些便能消了。还有,昨天的事……昨天,是我三姐性子太冲动了。她与我一母同胞,自幼一起长大,见不得我受一点委屈,可她虽脾气差些,人却不坏,你不要生她的气。日后、日后得空,我请阿娘邀你到府上玩。”
“你三姐不会到时又揪我出来作弄吧?”
“不会,肯定不会!”
“喔——”
阿雀实也并非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主,素来是个心软嘴硬的。
看他难得这样小心翼翼,仿佛小霸王变鹌鹑,一副唯恐惹怒了自己的样子,想了想,还是将那红瓶药丸收入袖中。
又不自在地挠挠鼻尖,“唉”了一声,便伸手拍拍他肩膀。
“好罢。算了算了,我虽受了她一巴,但我大哥也还回去一巴,两清了。你若跟你阿姐再说起这事,就说……就说我大哥也不是故意的,只是在塞北久了,那里没有什么姑娘家相与,他不知道怜香惜玉的。你也叫她、叫她不要生我大哥的气。如此,这事就当没发生过罢。”
“谢阿雀,你……”
“不说了不说了,走了。”
她在宋守常面前倒是潇洒。
不多时,转头进了凤鸣阁,却唯恐人家议论,以绢帕小心遮住右颊——结果竟没一人注意到她。
平时那一众三两成群、端方持重的世家小小姐们,此刻似都忘了夫子所谓慎言少语的谆谆教诲,一个个的难掩兴奋之色,将一粉面红唇、眸若点漆的黄衣小女围在正中,七嘴八舌地发问,厅中聒噪不休。
“文竹,你真瞧见了么?”
“那赵家的云佩姐姐岂不日后就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?也是,他们年纪相仿,云佩姐姐又是太后跟前的红人——”
“云佩姐姐也是你叫的?莫说如今我们人人皆应称她一声安乐县主,日后做了太子妃,更是望尘莫及了,你且小心些说辞吧!”
那鹅黄衣衫的少女将头一昂,犹显稚嫩的脸上,倨傲之色全不掩藏,环视周遭一圈,又尖声道:“我倒是打小和云佩姐姐一同长大,两家往来颇多,与我情同姐妹……”
“你们在说什么?”
阿雀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。一会儿表姐,一会儿太子,也不知她们究竟聊什么,此刻再按捺不住,陡然开口插进话去:“我表姐怎么了?方文竹,你又瞧见什么了?”
一句“表姐”落地。
方文竹脸上表情瞬间千变万化,众位小小姐亦是你看我,我看你,末了齐齐看向她。
阿雀却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
还待开口,一旁的尚书府千金忽的挽住她手,亲切回道:“阿雀,你来了!莫听我们胡言乱语,不过随便聊些玩笑话……你脸上可好些了么?”
“我……”
话未说完。
身旁另一粉衣少女又抢过话茬,亲昵地揽过她肩:“我瞧倒还留印子呢,这样吧,阿雀,我阿爹前些日子刚从宫中领了赏,有一化瘀膏颇有良效,明日我带来给你。”
“阿雀,你昨日的功课可写完了么,若有不懂的问我便是。”
“阿雀,你今日的衣裳可真好看,衬得你肤若凝脂——”
“阿雀,不如一同用午膳?”
阿雀阿雀阿雀阿雀。
阿雀真被这香气环绕、莺声软语的气氛哄得五迷三道。
午膳时分,眼见着又要逼她“左拥右抱”,忙借口如厕趁机开溜:鹤山书院位于京城近郊,占地千顷,依山傍水,除凤鸣阁外,又另有九处别苑依次比邻,十岁以下,男子于天下楼,女子于凤鸣阁;十岁往上,男子中按成绩优劣,依次挑选入学太平苑、争鸣苑、兼济楼、独善楼,女子则依其兴趣,择优录取,依次为春日楼,夏风阁,秋月楼,忍冬阁。书院之大,供她藏身处数不胜数。
然而,有了前些日子被太平苑董夫子抓包的经历,她这次亦不敢随便闯入其中任一,想了又想,最后也只得从凤鸣阁琴房爬窗溜出,往平素少有人迹的后山躲个清静——
“这群人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?”
后山桂树上,枝叶掩映间,少女盘腿而坐。
腿上放着出门时绿袖丫头准备的食盒,里头精心准备的饭食犹自温热,吃了两口,她又左翻右翻,自袖中捞出张手帕、里头包着昨夜未吃完、偷偷剩下的点心。左一口甜右一口咸,吃得津津有味。
食欲正酣。
全然不觉树下竟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。
她一边吃,桂花香糕的碎屑一边抖抖簌簌往下落,犹如一场桂花雨。
树下人头戴斗笠,雪白面纱遮住脸庞,瞧不清切他脸,却亦身量颀长,背脊笔挺。一身素衣,倒被穿出几分贵气。不着痕迹地轻抚衣袖、拂去那零星的几点香糕残迹。
她仍旧吃。
他照旧拂。
头上下桂花雨,好似永远没个停——
那少年终于忍无可忍。
抬头问她:“桂花香糕这么好吃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