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 天凤陵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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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辆马车从丽正门附近往西行,穿过大时雍坊,绕至宣武门里街,继而沿街径直往北,不多时便临近通往天寿山的宣武城门。

    天光已大亮,城门口进出往来甚多,欢郎驾着马车,混杂在进出内外城的人群间,很快到了城门口。

    守城的卫兵原本并不会盘查过往,今日却一反常态搜查行人行李,即便是背着的行囊竹筐也要被翻个底朝天。

    这时他才发现,城墙边张贴榜文的地方,新近多了一张图像,上面绘着年轻男子的样貌,底下还有数行文字。

    欢郎不敢多看,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前挤,好不容易就要出城,却被卫兵阻挡去路。

    “车里有人?”卫兵横眉质问。

    “有。”欢郎吓了一跳,下意识攥紧鞭子。卫兵扫视他一眼,以刀柄迅疾一挑车帘,尚未看清里面到底是什么人,却听一声厉喝:“干什么?!”

    那卫兵一震,定晴看去,车中端坐的年轻男子身着锦袍,器宇不凡,紧蹙双眉。而在其身旁依偎着的少妇花容失色,忙以宽袖遮挡面容,连声叫道:“欢郎,欢郎,你怎能让人随便掀开帘子?”

    欢郎连忙伸出手臂挡在卫兵身前:“不能无礼!这是我们小官人夫妇,你这人怎么这样粗鲁无礼?!”

    “大清早出城做什么?!”卫兵虽未敢再横蛮,却仍盯着欢郎。欢郎撇撇嘴:“去崇福寺上香拜佛,怎么连这也不准啊?”

    “车内可有利器?昨日城中有人持刀伤了锦衣卫,上头要盘查来往行人,若是有的话,趁早拿出来!”卫兵一边说着,一边又透过车帘缝隙往里窥伺。欢郎急道:“出去拜佛怎么会带利器?”

    “叫他们下车,我们要搜查。”那卫兵说着,向对面的同伴扬手示意。

    欢郎还待阻止,两名卫兵却已迫近马车,此时却见车帘猛然一掀,褚云羲愠怒道:“好大的胆子,连我的马车也敢搜?去将你们带头的叫过来,我倒要看看谁敢造次?!”

    那两名卫兵面面相觑,此时从城墙上走下一名穿盔戴甲的把总,见这边似乎正在吵闹,便快步上前询问。

    卫兵还未将事情说出,褚云羲已直视于他:“尽职尽责本是好事,但你们分明看到我车内有女眷,却还要强人所难不成?!”

    那把总为这眼神气势所迫,一时弄不清此人来历,偏过头低声问手下:“这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卫兵尴尬地直摇头,褚云羲却已探身跃下马车,重重甩下帘子,斥道:“连我都不知道?怎么在京城守卫的?我问你,你们宣武门的千总今日可曾来过?!”

    那人更是摸不着头脑:“没……没那么早。阁下到底是?”

    “鸡鸣则至,整装肃容,巡行城墙,亲点卫兵!高祖爷定下的规矩,你们竟敢如此藐视?”褚云羲打量他一眼,冷笑不已,“我看改日见了九门提督,该好好跟他说道说道!”

    “小官人这是怎么说的,我们许千总那可是天天早出晚归,今日没到必定也是另有要务……”把总见势不妙,急忙挥手让两名卫兵退避,又向褚云羲拱手赔笑,“您请便,耽搁您时间,实在过意不去。”

    褚云羲闷哼一声,转身登上马车,又骂欢郎:“还不赶紧走?少夫人在这待得久了,必然感觉乱哄哄头晕目眩!”

    呆滞一旁的欢郎这才回过神来,连忙坐回车头挥鞭即行。

    把总带领手下躬身退让,直到马车驶出了宣武门,才骂卫兵不识好歹。卫兵一摊手:“那不是您早上说,北镇抚司那边来人,吩咐要细细盘查吗?”

    “你没看那马车也价值不菲?!”把总恼火起来,给了他一巴掌,“他娘的锦衣卫就会狐假虎威,光动嘴皮子差使人干事!内城达官贵人数不胜数,谁知道我们会得罪哪一尊菩萨?!”

    这一辆马车驶出宣武门,又自外城穿过,迤逦出了右安门。行不多时,褚云羲撩起车帘向欢郎道:“好了,就到此处吧。”

    欢郎回过头:“恩公不是要去天寿山皇陵吗?离这里还远着呢。”

    褚云羲颔首:“我知道,正因路程较远,因此你就将我们送至此地,剩下的路,我们自己走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们认得路?”欢郎仍是不放心的样子,往后方张望着,“万一再遇到官差卫兵盘查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碍事,我会应对。”褚云羲端正神色,朝他拱手,“越往皇陵地界越发人迹罕至,到时候你步行回城也太过劳累。”

    欢郎还待再送,棠瑶亦探出身道:“我们大概是不会回城了,欢郎,多谢你一路相送。”

    欢郎嗫嚅半晌,竟红了眼圈:“恩公救我一命,却不能多住几日,我觉着此去还是危险得很,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急匆匆离开呢?”

    褚云羲静默片刻,向欢郎微笑了一下:“那是因为,我本从皇陵来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欢郎不明白这话的意思,棠瑶忙道:“他是说,我们进城前就经过了皇陵,认得路的。你就先自己回去吧,你娘身体不好,别让她在家久等。”

    欢郎这才失落无奈地下了车,再三叮咛若是路上遇到麻烦再回转。棠瑶一一点头,又自腰间摘下水绿荷纹的香囊,塞到他手中。“没什么好东西,这个你带回去,一定要给你娘保管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……”欢郎还待谢绝,褚云羲已取过鞭子,说一声“告辞”随即驱车前行。

    铜铃声盈盈晃漾,马车很快往南而去。树影下唯剩欢郎不舍哽咽,过了好久抹去泪水,一摸香囊中似藏有异物,急忙倒出一看,却是一双赤红瑰丽宝石耳坠。

    “哎?!”欢郎又惊又急,朝着疾驰的马车紧追,“你们,你们落下东西了!”

    他奋力追赶呼喊,然而马车丝毫未停,窗子内的棠瑶远远地探出手来,向那渺远的身影挥手作别。

    野风飒飒,黄土微扬,滚滚车轮碾过层层土路,很快消失于小道尽头。

    悠悠前行的马车内,棠瑶打开包裹,拿起仅剩的几件首饰,对着从车帘缝隙斜斜映入的阳光看了又看。

    持着缰绳的褚云羲望着前方,平静问道:“之前不是说我随意赏赐,不顾及将来吗?怎么这次也学了去?”

    棠瑶挑起车帘一角,认真反驳:“你那是赏赐,我这是还恩,怎么能一概而论?”

    他难得没再争辩,只是一笑了之。

    棠瑶对着他的背影,先是愣了愣,继而讶然道:“陛下,您刚才是笑了吗?!”

    褚云羲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尴尬,随即又端正身姿,漠然道:“怎么了,笑都不可以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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