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琅嬛外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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嚷的孩童,噔噔地骡马车来,呼喝着卖果担往,叫卖声闲谈声扯着嗓子的骂声小儿的哭闹声皆融汇起伏,充盈朝阳之下,沸腾欢畅,烟火十足。对于京城平民百姓而言,崇德帝驾崩并不意味着天塌地陷,边关战火纷飞也未曾影响到皇城内外。他们虽不能宴饮欢聚,日复一日的生活却还在继续。
而对于棠瑶来说,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,尽管喧闹杂乱甚至夹着尘土微扬,却在不经意间令她忆及幼年。
充满泥土气息,青草味道的幼年。
一声马嘶,车辆停靠路边,她微微撩起帘子,见褚云羲侧身向行人打听着什么,过了片刻,他又扬鞭继续前行。
“您到底要去哪里?”棠瑶提心吊胆问道。
“北安门。”他头也不回,只望着前方。
棠瑶惊骇道:“是紫禁城宫门?您就算不想想我的安危,也要替自己打算一下啊,刚刚在城门口生事,惹来官兵追捕。原本您的经历就不会被人相信,现在再去宫门口,那人家还能放您进去?”
“我没那么莽撞。”他沉着脸,似乎觉得自己被小瞧了。
棠瑶顿滞一下,不甘心地问道:“那您到底要去宫门那里做什么?”
“很多事情,需得先问个清楚。”
棠瑶怔了怔:“比如?”
褚云羲抬起下颌,轻轻呼出一口气:“五十七年前的旧事。”
地安门乃皇城北垣正门,隔着甚远便可望到恢弘景象。
阔道通天,值楼延展,中间两小一大的城门皆是朱漆金钉,巍巍赫赫。因其内便是大内禁廷,这四周全无俗民往来,唯有神风凛凛的铁甲卫士持刀而立,令人望之生畏。
褚云羲慢慢将马车停靠在道边树影下,坐在车头望着远处的地安城城门。
宽大帽檐挡住了阳光,远处赭红横延,煊赫沉肃。原本在他看来,宫城只为了隔绝侵扰,拱卫紫宸,如今这横亘红城与巍峨宫门却将他阻隔在外,不得入内。
着实可笑又可悲。
他褚云羲的皇城分明伫立于江流奔涌青山掩映的金陵古城,那里春暖杏花开,夏凉流萤飞,秋来谷金澄,冬临微雪簌。
紫金山层峦苍翠,秦淮河潺潺宛转。他以为定都于金陵的皇朝必定国祚绵长,谁能想到噩梦醒来,一夜间天翻地覆,就连国都亦被迁移至此。
千里之外的北平府成了现在的国都,天高地远,风尘扬扬,就连每个人说话的口音也完全变了样。
褚云羲盯着那紧闭的城门,半晌没有出声。
棠瑶同样透过帘子望着那城墙,心绪亦难言复杂。不久前还在宫中焦灼不安,谁能料到事情突变,一夜间入了陵寝又莫名出来,如今她不得不躲在车中,唯恐被皇宫中出来的人发现。
“你可知道内监何时会出来?”褚云羲忽然低声问。
“内监?”棠瑶撩起帘子一角,偷偷问道,“您要找他们做什么?”
“谁让你白白在宫中待过,却一问三不知?现如今只有向这些人才可能打听到宫中旧事。”
棠瑶恍然:“也对,京城百姓也未必真正了解宫中事情。陛下是想问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“是……若能再问到当年朕的旧部还剩哪些,也好定下下一步安排。”褚云羲扬了扬下颌,朝着宫门道,“方才问过行人,北安门内就是内官监、司礼监等处。朕在南京时,内监们会持腰牌出入宫城办事采买,却不清楚这里的规矩……”
棠瑶明白过来,却不由沉了沉眉:“我在长春宫的时候,确实听说过内监有时候会出去采买,还会帮宫女们捎带东西,但要问到底哪一天,倒没有准数……”
“……就知道问你也是白费。”褚云羲喟叹一声,调转马头往回行了一程,见道旁有分岔出去的巷子,便将马车驶了进去。
“要在这里等?”棠瑶倒没在意他的态度,隔着窗子问。
褚云羲只应了一声,闷闷地屈膝踏在车板上,只遥望城门,再也没说话。
这一等却等了许久。
之前从右安门奔逃过大半个北京城,经过改装换车,来到此处已花了不少时间。棠瑶一直以来紧张了许久,现在才稍稍得以停歇,这才想到自从被强行送入陵寝后,直至现在一天一夜竟是粒米未进。只在进城途中,承蒙老汉好心相赠,吃了两个山果,否则怕是早就要饿昏了。
云移影动,日光渐淡,就连守城的铁甲卫士都轮换了班次,城门却始终没有开启的迹象。
她又饿又渴,浑身无力,伏在窗边,却又不敢出声。正恍惚之际,忽听得远处数声沉响,不禁精神一震。
透过纱帘,果见那北安门右侧小门已经打开,有一名身穿素服的内侍肩后背着竹筐,正往这边行来。
褚云羲亦盯着那个身影。
眼见那人渐渐走近,他盘算了一下,很快撩起帘子钻入车内。棠瑶没想到他突然闯进,惊愕之下往后一退,他却冷淡地看了看她,低声道:“朕只是不想被他们注意到!”
她靠在角落恹恹无力,也没心思与他较劲。
褚云羲并不在意她的异样,只是隔窗注视外面,直至那内侍背影即将消失于大道尽头,方才钻出车子,扬鞭朝着那处驰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