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婚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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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chapter 2

    于祗胡乱扯下明容给她盖着的毛巾来。

    她准备去泡个澡,理清楚一下思路。

    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放松方式,点上香薰蜡烛,放首交响乐曲,再靠在浴缸里泡上一小会儿。很多没有头绪的事就能开朗些。

    她迈到第五个台阶时,回过头来问她亲爹说,“那嫁给江听白呢?”

    老于冒了句自学的英语,“在你现有的生活上,再大大double一下。”

    这个洋泾浜直接给明容听笑了。

    于祗倒没笑,她笑不出来。

    她点了点头说,“知道了,但是我说爸爸。”

    于从声:“什么?”

    于祗面无表情地说,“没事儿少卖弄你那老北京英语,挺给老于家跌份子。”

    于从声:“”反了她。

    浴室里水汽氤氲。

    于祗的目光从逐渐漫上雾气的玻璃往下看,各道胡同四面八方地像血脉经络一样铺开在城中,而她所处的这个地方是最靠近动脉的一条。

    她享受了整整二十四年,饮金莼吞玉粒的富贵日子,真的能够为了那点子私欲,把于家置于炭火上烤吗?

    何况她想嫁的那个人又在哪儿呢?

    蒋玉轻招呼都没打一声,拿了钱就匆匆忙忙登上了去欧洲的飞机,把她的微信电话都拉黑。

    他一个穷学生没见过于家倚财仗势的行事做派。被吓坏了情有可原,于祗也不怎么怪他。

    她不怪罪他,也忘不了他。

    于祗轻轻阖上眼。

    她似乎还能看得见,蒋玉轻拉着她跑过央美那条遍地绿荫的小道时,他在淡烟疏柳夕阳中回过头露出一个温柔笑容。

    这个笑只照耀了她四个月,却叫于祗空等了四个春秋。

    楼下传来几段不同频率的沉重脚步声。

    庆姨又连声吩咐人,“你们快去熬醒酒汤,小祲又喝多了,再拿一条湿毛巾来。”

    于祗在心里默叹一声。

    打从她哥接手公司以来,都没个清醒的时候了,三天倒有两天要喝醉。

    这生意场上也不知是什么鬼风气,好像不把这杯酒喝出血来,这份合同就一定谈不下来似的。

    就连他们律所的老大,前些天为了拿下京建集团的法律咨询业务也是不要命的喝,开着会人就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他们这几个年轻些的小律师,没见过这样的阵仗,直吓得喊叫声连天,还是高律临危不乱打了120。

    并左手握拳在空气中抓了一把,满脸你们够了的表情,来了个乐团指挥休止符的动作,嘴里叨着,“我竟不晓得,现今的年轻人都胆小成这样了,这也要叫天?”

    丁律也附议道,“可不的嘛?头儿是晕了又不是死了,哭丧什么?”

    被沾上水雾的,一双鸦羽般乌黑浓密的睫毛不受力地往下坠,覆住她的眼眸。

    家门财势的,说不要紧也要紧,她不信拒了这桩婚事就真像老于描绘得那么惨无人道,总归她还有手有脚有学历有工作能够勉强养得活自己,但也不会多好过。

    为了一个下落不明的蒋玉轻,真有必要再继续等下去吗?

    这一份荣耀虚名,从老于到于祲,已经担当得太多。

    她身为于家的女儿,也不能一味只知安富尊荣,半点后事都不思虑。

    于祗掬了把水往脸上扑,像这样“寥落悲前事,支离笑此身”的迷惘,那些初尝情爱时没能如愿以偿的夙求,就都留在今天晚上吧。

    她裹紧浴袍走回了卧室,庆姨早给她醒好了一杯红酒,她端起来走到里间书房,心烦地扯下一本《奥数竞赛习题册》。

    这书扉页上,就是江听白笔势舒展飞动的笔迹:“留着作纪念吧,你是用不上的。”

    是他临去oxford读博前给她留下的。

    隔着岁月长河于祗都能想象出,江听白在写下这行字的时候,脸上那一种自以为是的骄傲,让人一见了就忍不住想要揍他。

    于祗确实没用上,这本书还新得很。

    她每次才翻第一页,看见和江听白这个人一样飘逸的字儿,就会大力塞回书架,多看一眼对她而言都是极其大的摧残。

    就她这个高考数学勉强挤上130的,靠着英语满分和文综全校第一才凑够p大录取线的人,还没那么不自量力去参加奥数竞赛。

    当初江听白硕士最后一年的时候,于祗才刚上高三,本来给她辅导数学这项大工程全在她哥于祲的肩上,理该他冲锋陷阵,可他那会儿恋上了一大二的学妹。

    二人是形影不离、如胶似漆,于祲就把亲妹妹交给了从小厮混到大的老同学江听白,还点明了他妹妹脑子不大好。

    就当着于祗的面儿。

    正边拉小提琴边写谱子的江听白,倏忽间停顿了下来,他敲着弓弦懒散地靠在谱本边,勾着唇角笑得微妙。

    搞得于祗脸红一阵白一阵,“哥,你说话好歹给我留点面子。”

    哪知江听白悠哉地说道:“一个半桶水要什么面子?”

    于祗不可置信地抬眼去看他。

    江听白居高临下的,也耷着眼皮正瞧她,“就你做题时那咣当的动静,我在三里地外都能听得见。”

    于祗低下头极轻地骂了声——孙子,装你妈呢。

    江听白凑近了点,“你刚才说什么了?”

    “不是三里地外的动静都能听见吗?”于祗仰起小脸冲他笑得慧黠,“我们隔了好像还不到三尺啊听白哥。”

    江听白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,那眼神分明就在警告她——“小姑娘打嘴仗厉害啊,你小心落在我的手里”,然后他随便翻开一练习册,“来,把这几道题做一遍我瞧瞧。”

    于祗瞄了一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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