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峰似剑这里到处是陈腐烂肉,宿疾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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倾风的衣服被赵余日换过一身,而今罩着的宽□□衣该已是对方最新的一件了。随她这一动,那些没好全的新旧伤口复又崩裂开来,自粗糙的布料中渗出数道交错的血痕。透过那几条细长平直的线段,可以轻易辨识出倾风的伤口大多出自于刀剑锋锐的余劲。
她顶着一身沉疴,呼吸间都似乎带着衰微的病气,不出一声,不具威胁,但陌生的面孔惊得在场众人都静了几分,纷纷朝她看了过来。
赵余日忘了对准她的那把刀尖,在众人尚且失神之际猛冲过来想推开倾风。
岂料倾风看着步履蹒跚,她这仓促下奋力的一撞,竟未能撼动分毫。
倾风直挺挺地站着,肌肉紧实而有力,如同一棵扎根破岩、顶风抗雪的松柏,虽不是凌云木,却峭拔而坚忍,还反手托了赵余日一把。
赵余日惊愕下泄了力气,虚脱地滑坐到地上。
仰起头,看着倾风的脸,只觉对方的眸光清透且平淡,冷冷地扫视着四周,仿佛此间所有的人影物形,倒映在她瞳孔中,都不过是随意着墨的一笔。
唯有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,指节绷紧、肌肉轻颤,暴露出她平和下隐忍的怒火。
“这人是谁?”小妖的刀锋与步伐同是一转,目光从众人脸上迅速掠过,绕了一圈,最后兴味地落在倾风身上。
见农户神色中都有些难掩的迷惘,不待人回答,便知晓倾风是个不速之客。
“看来不是你们村庄的人,连不明身份的外客都敢收留,难保你们没起反心。这可叫我怎么办才好?”
小妖说着,手中宽刀下悬,擦着踩得坚硬的路面,带着与细小石子碰撞发出的沉沉响声,朝倾风踱步过来。
那双眼睛不住在倾风身上打量,眉眼神色俱是猥琐地道:“倒是个清秀可人的漂亮姑娘,受了那么重的伤,是从哪里来?该不是哪位老爷家中私逃的美妾吧?”
倾风眼前的天光云影一阵摇晃,酸涩中生出的水渍将她视野中的茫茫白雾洗刷下去,刚能看清一些景色,便对上小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,对方眼中的轻浮更是令人生厌。
见小妖抬起一只脏手,朝她下巴轻佻地伸来,倾风连“滚”字都不屑得说,唇角抿成一线,出手如电,骤然劈在小妖的手腕上。
小妖全无防备,倾风这一招也确实没使什么力气,并未觉出疼痛,可自穴道中生出麻意迫使他直接松开了手。
小妖目光飞速下移,五指抽搐地曲张了下,再想去抓刀柄时,那刻着花纹的长柄上已有了一双修长白净的手。
那只手操着刀刃朝上倾斜,止住下落的趋势,向他脖颈贴来。金属的刀身反出道灼目的白光,一闪而逝,刀锋便已滑似地割开他的皮肉。
倾风这一记上削干净利落,如虹的利光消逝后,众人都没见到她是怎么出的手,甚至觉得自己连眼睛都未眨,下一瞬,空中凭白有血液飙溅出来,洒在黑黄的土地上。
小妖也大睁着眼,不知自己已经死了,错愕地愣在原地,良久后,才在声浪的推动中倒塌下去。
倾风抓着刀,依旧是半敛的眸光,微凉的眼神,这回脸上身上都沐了血,便有种格外阴邪的煞气。
随行的走卒们总算是回过神来,被倾风侧目一扫,两股战战,转身就逃。
倾风挑中个同样骑马来的小妖,纵身要追,却拔不起腿了。
终究是虚张出的声势,自己也不敢露出破绽来,她定在原地,手腕轻转,腰身一拧,用全身的力气将长刀从空中掷了出去。
刀锋擦着小妖的头顶飞了过去,削去他一缕头发。那獐头鼠目的青年心中恐惧,下意识便勒紧手中缰绳。
马匹本就因突如其来的兵刃受惊,再一吃痛,发起癫来,嘶鸣着抬起前腿,将马背上的人甩到地上,后蹄还重重蹬了一脚,疾驰而去。
边上的村民亦从错愣中惊醒,没空权衡什么利弊,见领头的小妖都被杀了,这帮人方才还放言要屠尽他们村庄,何其歹毒,哪有什么好再忍?
抄起一旁的家伙,打断了那个叫“阿彦”的青年的腿。
可惜那帮狗腿别的没有,见风使舵最是擅长,等众人反应的功夫,早已逃没了影。
现场除却“阿彦”,只有被抹了脖子的一具尸体,以及那个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妖族。
倾风将喉咙涌上来的一口血咽了下去,调整了呼吸,才走上前去。
村民们看着那疼得满地打滚的妖族,常年来深入骨髓的压迫,到底是不敢动手,只拿着农具围成一圈,不安地等着倾风过来。
小妖被马踢中胸口,不知肋骨断了几根,疼得两眼发黑。见倾风出现,却是连嚎叫也忍住了,捂着胸口往后退去。
倾风抬脚踩在他的腿骨上,没有施力,那小妖自发停了下来,不敢再动,好似压在他身上的是什么镇山用的巨石。
倾风上身前倾。脸上染着的血此时已顺着皮肤滑落,连带着单薄的衣服猩红了一片,遮掩住她面容里的憔悴跟疲惫。
好似一只刚饮过血的凶兽,冷酷的眼神越看越是邪戾。
她脑海中转过诸般念头,在杀与不杀间短暂思忖了遍。
如今已有不少小卒逃走,杀这妖族灭口无用。
整村百姓的命都系在她身上,而她连把剑都握不稳,不能凡事图求一快。
猛兽被拔去了爪牙,面对万千的敌手,又能怎么办?
倾风陡然想到禄折冲,又想到林别叙。甚至连狐狸有时候也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。这帮人虚虚实实叫人琢磨不清,这样才更受人忌惮,叫对方不敢轻举妄动。
而今少元山上异象频出,听狐狸所述,妖境各族之间并不平和,趁着池子的水正乱,她该往里多扔几块石头,将它彻底搅浑。管那帮心思比蚂蚁窝还绕的人能从中推敲出什么阴谋来。倾风考量着,扯起唇角,冲那小妖温和一笑,问道:“知道我是谁吗?
小妖被她笑容激得寒毛卓竖,不敢不答,怔怔摇头。
倾风顿了顿,表情微沉,左手抬起。
妖族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朝自己逼近,当即惊惶万状地喊道:“不要杀我!不要杀我!小人有眼不识泰山!不是故意得罪!真不识得大侠!请大侠……求求姑奶奶绕我一次,我不过也是听人办事,受人差遣,图口饭吃!
说得眼泪鼻涕一成把地流,为了活命,什么可怜的模样都摆出来了。
倾风定定审视了他片刻,才垂下手,放在膝盖上,接着道:“我在此地修养,你们非得过来叨扰,不留我安生。回去告诉你们主子……你的主子是谁来着?”
小妖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,吓得大脑发空,血液退尽,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,艰涩地道:“不、不知大侠问的是哪位?”
倾风用手背拍打着他的脸:“我不管他是谁,回去告诉他,我在此地暂歇两日,叫他少来烦我。我不想多生事端,可尔等若非要求死,我也愿意全你们心意。”
那妖族不躲不避,甚至还将脸凑过去些,频频点头。
倾风退开身,将手背在赵余日肩上擦了擦,睥睨着道:“滚回去,好好传话,我这人耐心有限。”
小妖此刻顾不上她的羞辱,见她肯放自己离开,四肢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,走前还朝她弯了两次腰,俨然在谢什么救命的大恩,随后才忍着被马蹄踩踏的痛楚,屁股尿流地跑了。
倾风看着这滑稽的一幕,心中无半点笑意,胸腔被沉沉的悲哀压着,一口气也喘不上来。
苟活于世的弱者在强者刀下乞怜求存,再提刀向更弱者。挣扎万般,也都不过是权势者手上用以逗笑的一只丧家犬。
林别叙说得对,妖境是个祸结衅深的地方。这里到处是陈腐烂肉,宿疾早已病入膏肓了。
倾风抬起头,转过身,脚步挪动间,身形不由朝侧面一歪。
赵余日穿过人群紧跟上来,一把抓住倾风的手臂,从边上撑住了她。
这个女人浑身战栗不止,连眼神也空洞一片,三魂七魄不知还剩下多少,脆弱得如一盏风中残烛,却在一干摇摆不定的火焰中,坚强地挺立住了。
带着自己都未察觉过的韧性,把一身的脆弱,从蒲草生生拧成一股绳。
只有她知道,倾风是从鬼门关里一脚跳上来的,完全不如众人以为的那么厉害。
倾风要是这时候倒了,整个村庄里的百姓,都跟着要倒。
赵余日心神一念间,浑身的力气都迸发了出来,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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