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2 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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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东海王,这是个棘手人物。

    而今天下,东海王龙堃是唯一一位异姓王,据守浙南闽粤一线,有惠沂山一道不高不低的天然屏障,枕山望海,自成一格。

    群雄逐鹿的年间,先帝兵临龙堃的大本营建州,龙堃二十万雄兵才历经鏖战,腹背受敌,眼看并无胜算,便遣使与周家军议和,称愿臣于周氏,只求将来能有一隅容身之所。

    彼时周家军中,实际多还是主战的。东南之滨,人口稠密,海岸绵长,是交通外洋的扼要之地,古来商贸亨通,虽不比江南路富庶,可历来也是不可小觑的中原鼎力,若就此罢手,便是日后坐上了龙椅,未免也坐得如履薄冰。

    可若真要战,周家军也不见得立时能落着好,怕要费上一年半载的功夫。江山动荡十余年,民生之艰,凋零四野,先帝思来想去,终于还是接过了龙堃递来的橄榄枝。此后两方联手,一时间势如破竹,不到一年功夫,便攻入中京,天下从此改姓了周。

    周家称帝,循着旧约,将东南十二州千里疆土,置藩赐予龙堃,同时赐封号“东海王”。

    每每想到此事,朝野上下都觉着先帝实在有些蔫儿坏。赐封什么名号不好,偏偏要赐号东海……龙堃姓龙,这不是活生生成了东海龙王,好不幽默。

    天下分久初合,朝廷与东海王都迫不及待地要修生养息,自然太平无事,可长此以往,一旦东海王恢复过元气来,兵强马壮、物产丰足,难保不萌生出些许野望。东南一隅,终归是朝廷隐忧。

    眼下这隐忧,仿佛就有了些蓄势待发的苗头。

    陆寓微细细翻阅卷宗,偶有不明之处,向邹大人问上一两句,待捋完整个案卷,已过了子夜时分。

    陆寓微倒还好,毕竟是二十余岁身强体壮的年轻人,却苦了邹大人,一天半夜地熬下来,已经有些精神萎顿。

    陆寓微从案卷中抬起头来,见此状,对这位尽责的府尹十分客气,“邹大人今夜辛苦了,此案节略详备,又得您襄助,我已大致了解,眼下只还有些细节上,需再提审一位要犯。邹大人请自便去歇息,府监之中,我自会去,不需再作陪了。”

    邹大人听他逐客,自忖大约有些中枢之秘,不好叫外人听见,也不坚持,为他安排好进出府监行事的衙役,便告退了。

    陆寓微自案上挑出份笔录,示意那衙役带路,吩咐道:“去将那薛昌龄提来。”

    薛昌龄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整觉了。骤然被州军掳来了南京府后,他被塞进了暗无天日的府监里,期间过了一次堂,答了几句没头没脑的话,又被送进了狱中看押,再无人过问他。

    他虽幼年失怙,但仍有母亲庇佑着长大,事无巨细地替他操持,且有谢忱念旧情,没让他们过过一天苦日子。薛昌龄一辈子安逸惯了,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。

    日日惊惧交加,却也无计可施,只会痛哭流涕,哭累了就迷迷糊糊地睡上一阵,睡醒了继续哭,早不知外头是昼是夜。此刻忽然被人带出了监牢,押到一间屋子里,忐忑中已出离了恍惚。

    屋子简陋,只当中央摆着一张窄窄的几案,迎面坐着的人,正是陆寓微。

    薛昌龄被人拉扯着,囫囵一推,便无力地跌在地上。陆寓微见状,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,还是向狱卒吩咐,“给薛郎君取个椅子来。”

    薛昌龄又被人塞进了圈椅中。陆寓微目光犀利,上下打量他,只见他面色青白,双眼无神地肿着,颧骨上有一处磕碰的淤青,鬓发散乱缠着,衣襟上沾满了深深浅浅的污渍,一副失魂落魄到极处的模样。

    陆寓微有些纳罕,问那狱卒:“关了几天了?”

    “回陆大人的话,五天。”

    才五天,只是问话,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,怎么就成了这幅鬼样子?

    陆寓微心中生出一丝荒诞,这人就是谢家小娘子的未婚夫……两下里的对比实在太剧烈,如天上的月与地上的尘泥,连放在一处提,都显得十分玷污了月亮的高洁。

    陆寓微收回思绪,目光落到眼前的笔录上。

    “薛昌龄,祖籍明州,前朝恭帝四年生人,父殁,现居余杭,家有母王氏,永平元年登桂榜。永平二年六月二十,随友人徐昇入南京府,逗留三十九日,期间居于庆南街广源店。”

    他声音平平地念完,看向薛昌龄,“以上所言,是否属实?”

    薛昌龄垂着头,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是。

    “七月十六,太后薨十一日,于庆南街燕春馆,饮酒作乐,当日作馆伎入幕之宾,翌日而去。如此往复三日。”

    此处节略,是据旁人的供词总结的,薛昌龄之前并未听说过,此刻乍闻之下,大惊失色,却也终于有了些概念,自己究竟是被牵扯进了什么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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